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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事情必有因果,著急也沒有用。”

  他很意外她說這樣的話。

  “她偷偷告訴你了些什麼?”他問。

  “怎麼會呢?我們面對面不超過一分鐘。”

  “但是你好像突然懂好多事。”

  “看見她,看她的眼睛,真的,我仿佛真的明白了許多東西。”

  “她的眼睛像我?”

  “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們是母子。”璞玉笑。“你們眼中都有一種特質,是——啊。智慧。”

  “她——原是讀了很多書,很聰明,很有學問。”他說。

  “不不,這智慧與聰明、與學問沒有關係。”她雙手亂搖。“這是一種——洞悉世情,瞭解人心,是比較更高層次的。”

  “不懂。”

  “我說不出。這智慧——仿佛與生俱來。”

  “因為她有智慧,她強迫我走,不讓我面對面看她?你剛才為什麼臉色大變?為什麼一見她就驚叫。”

  “我沒想到她是那樣的,很美。”她極快的說,一點也不經思索。

  “不是其他原因?”他凝定視線。

  “如果有原因,你比我更清楚。”她說。

  他思索,考慮著。

  “我們這就回臺北?”她再問。

  “立刻回香港。”他似乎想到什麼。

  到圓山飯店取了行李,馬不停蹄的趕到機場,找到最早一班機票也要晚上九點。他們坐在餐廳等時間。

  “或者不該來臺北。我太情緒化。”他苦笑。

  “至少讓我知道你是三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點正出世。”她笑。“比正常時間遲了兩個多小時,難產,臉色青黑。”

  “完全沒有用。”他歎口氣。“這些日子以來我把自己搞成瘋子一樣。”

  “回去幫董愷令開完畫展,你需要休息,然後重新計劃,再度上路。”

  “我覺得——一切已不再重要。”

  “你是這麼脆弱的人嗎?學學安娣,我感覺到她現在活得極平靜、極平安。”

  “她快樂嗎?”

  “你聽見電視裡的廣告:快樂幸福不是必然的。我們要自己去尋找,創造。”

  “璞玉,我真是感覺到,有你在身邊是太好太好的事。”他由衷的說。

  “當你需要時,我會站在你背後。”

  “謝謝,萬分感謝。”司烈自然的握緊顰玉的雙手,感動的搖幌著。

  “我們是——兄弟。”她微笑。

  愷令的畫展如期開幕。鮮花由室內一直排到大堂,排到馬路上。參觀的人絡繹不絕,記者們穿梭不斷,報章雜誌上好評如潮。原是錦上添花的時代。

  愷令是當然的女主角。她的作品,她的畫展,連電視臺都來訪問她。

  她是女主角的材料,她把自己的角色把握得很好,很大方得體的做著應該做的事,分毫不差。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司烈想。

  在這方面,他永遠低調,遠遠的躲在一角,做冷靜的旁觀者,或者說是一個欣賞者。

  他是在欣賞,從每一方面,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切面在遠遠的欣賞著愷令。不能否認,這個出名的女人深深的吸引著他,令他傾心愛慕。原因呢?他也講不出。

  他覺得她每一個動作都優雅,每一個表情都動人,談吐斯文,一顰一笑都充滿了成熟美感。他何其幸運?能常伴左右。

  她的畫展成功,他與有榮焉。

  整整五天畫展他都留在會場,愷令在他就退到一隅。悄令累了回家休息,他就站出來幫忙主持著,很自然的情形。

  他本身也是名人,世界十大攝影家之一,很多記者認得他。想訪問他,他一一拒絕。這個時候,他不願分了愷令的榮譽。

  “董愷令和你是怎樣的交情?”有記者半開玩笑的問。

  “她是我最尊敬、仰慕的畫家。”他說。

  “這仰慕有沒有愛慕的成分?”

  “請別開玩笑。”他十分認真。“我是嚴肅的說這件事。”

  “有人說你長年世界各地奔波攝影,目的就是為董愷令找尋作畫題材。”又有記者問。

  “我只為藝術。”他臉上沒有表情。

  “她是你忘年的紅顏知己?”

  司烈覺得自己仿佛被迫到一個牆角,有窒息的強烈不安。

  “藝術裡沒有年齡。”司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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