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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手續辦好後他們到另一個閘口等著。

  「為什麼?」璞玉這才問。

  「請別問,但請陪著我。」他的不安更盛。「請你。」

  璞玉那光潔明朗漂亮得十分有性格的臉上展開一個溫柔的笑容,連眼光也溫柔。

  「如果我在一邊能幫到你,我不會拒絕。」璞玉說。

  他感動得緊緊擁她一下,不再言語。

  他和璞玉之間有時真的不需要言語就心意相通。他有絕對信心,無論在任何情形下,她總是陪在他身邊的。

  飛機把他們送到臺灣中正機場。

  這兒並不是熟悉的地方,三年前曾來過展覽——批他的作品,連走馬看花都沒有,他來了又去了。

  找到一輛的士,把他們送到臺北的酒店。

  「他們告訴我,這是臺灣最好的酒店。我只欣賞居高臨下的遼闊和周圍風景。」

  他們住的是圓山飯店,據說是蔣介石夫人開的。

  「其實你心中嚮往的是遼闊的世界,卻被一個連綿的夢糾纏你到如今,真遺憾。」璞玉說。

  「從香港到紐約到臺北,我一直無夢。」

  「那表示什麼呢?」她望著他。

  「我不知道。這是最令我痛苦的地方,我什麼都不知道。」

  「對這夢你感到痛苦了?」她意外。以前他總說這夢是他秘密的喜悅。

  「至少——有人死亡。」

  「董靈的事哪能怪你?」她叫起來。

  「愷令說我不該去巴黎。」

  「董愷令的話不是聖旨,她早就不該把董靈介紹給你,明知董靈的情形。」璞玉完全不服氣。「要內疚的該是她。」

  「她怎麼知道我和阿靈會——」他說不下去。

  「我們說它是命中註定吧。」她大聲說。

  「命中註定?」他眼光連閃。

  「你又想到什麼?」

  「我不知道。只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我們在臺北的行程怎樣?」她問。

  「明天——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

  「你——將會看到她。」

  「你——母親?」

  「不知道她肯不肯見我,」他臉色很特別,很奇怪。「這麼多年了。」

  「她會見你的,你們是母子。」她極有信心。

  「是嗎?」他被鼓勵了。「是嗎?」

  有她在旁邊真是好,他想。她的樂觀積極總能影響他。

  「我們可以賭。」她笑。

  在一處叫「八裡」的地方他們下了車,經過一座叫觀音的山,經過了間很美麗的女子中學,他們朝深山裡進發。

  沿途是相當多的桔子園,還沒有到收成的時候,可是漫山遍野的青橙色桔子,看得人十分興奮。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璞玉開心得像個十歲的孩子,一直發著驚歎聲。

  又經過了一些簡樸的山居,司烈找人證實了一下路徑,他們終於到達一處小廟。也許不是廟,是比較大些的石屋,裡面供奉著神像。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衣女子在裡面。

  「請問——」

  司烈出聲就把那女子嚇一跳,她轉過頭來,驚訝的望著風塵僕僕的他們。大概她太久沒聽見過人說話的聲音。

  「請問歸女士在嗎?」

  歸女士?司烈的母親。

  「誰找她?」青衣女子問。她直率得很,沒有普通人的禮貌。

  「她的兒子。」司烈吸一口氣。

  那女子更驚異了,兒子?她打量司烈一陣,逕自從一扇門進去。

  「那女子是尼姑?」璞玉小聲問。

  「她有頭髮。」司烈搖頭。

  青衣女子再出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沒有歸女士,沒有兒子。」她說。

  司烈眉峰緊攏,這是什麼話?

  「那麼,此地有其他人嗎?」璞玉問。

  那女子看她一眼,仿佛對她印象頗好。

  「有。」

  「我們能見她嗎?」璞玉放柔了聲音。

  再進去。過一陣出來了個四十來歲的青衣女子,也是有頭髮的。

  「我知道你要見誰,」這女人和藹多了。「可是她從來沒見過人。」

  「告訴她是她兒子來了。」璞玉說。

  「她發過誓不再出來。」女人平和微笑。

  「那——我們可以進去嗎?」璞玉問。

  「我想應該可以。」那女人想一想。「她沒有發過這樣的誓。」

  她領著他們往裡走。

  裡面是個四合院似的房子,每邊都有一間間類似宿舍的屋子。也見到另外幾個青衣女子,大家只是點點頭,什麼也不說。經過四合院,看到——幢獨立的小房子。

  那女人指指小房子,點點頭逕自離開。

  裡面住的就是司烈母親?

  「璞玉,」司烈到此地已強烈的不安起來。「我是不是該進去?」

  「你來的目的是什麼麼?」她反問。

  司烈站在門前良久,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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