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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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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他比較嚴肅,比較木訥,比較——哎,總之不同你的開朗、爽朗、爽快、大方、有義氣,還有藝術氣質,總之不同就是。” “我會記得你的忠告。”她還是笑。 “不是忠告。璞玉,我們是兄弟,我關心你的一切比自己更甚。那個阿尊,良心話,他配不上你。” “因為我們是兄弟姐妹,所以你的眼光美化了我,把我看得很高。其實,阿尊是非常優秀的人。” “不不不,不能說普林斯頓的天文物理博士就優秀,不是學問,人還要許多其他氣質。” “譬如什麼?”她問。 “我講不出,”司烈滿臉通紅。“但請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 他看來非常著急,好像就要失去一件心愛的東西。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好。我相信你。”她很感動。無論如何他們之間這份兄弟姐妹情是不容懷疑,不可否定的。 “你不再跟他一起了?”他好天真。 “阿尊只不過是個普通朋友,”她笑了。“他完全影響不到我,為什麼認定他?” “這麼多年我從未見過你身旁有異性。” “錯了。我認識很多男朋友,怎可能全帶給你看呢?”她叫。 “你認識很多男朋友?我競從來不知道?”他愕然又不能置信。 “你到底搞什麼鬼?怎麼變得這樣婆婆媽媽,胡言亂語的。” “我希望——你將來幸福美滿,你是太好的女孩子。”他凝望著她。 “我相信我的一生上帝已安排好,我一點也不擔心。幸福的標準是什麼?各人心中一把尺,是不是?我一定找到我想要的,放心。就算我一個人我也很幸福,我能安排自己,我還有我的陶器創作,我已很滿足。” “璞玉——” “我絕對不會為結婚而結婚,我要找到我愛他他又愛我的,單方面的愛不能滿足我,放心,我是寧缺勿濫的信徒。” “現代還流行寧缺勿濫這些事嗎?”他的臉漸漸開朗起來。“這麼時代感的你也說這些話?” “千秋萬世愛情不變,我堅信。” “你竟這麼頑固。” “活在現代,若連一點原則都不保留,人還像人嗎?”她大聲說。 “你罵了很多人。” “原本就是如此,是真話不怕講。” “你並不喜歡阿尊。”他又回到原題上。 “又來了。”她又好氣又好笑。“明天早上我有個約會,要睡了。” “約阿尊?”他不放鬆。 “再說我就不理你。”璞玉白司烈一眼,逕自回房。三分鐘拿出毛毯枕頭。“你做廳長。” “明天早晨——” “你有完沒完?商業約會,行了嗎?”她搖頭沖回臥室。 “藝術家的商業約會。”他倒在沙發上。 這一覺睡得很好,人很清朗,完全無夢,沒有任何事騷擾他。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時鐘在五點鐘上,他突然睜開眼睛。是突然的,之前沒有動靜,突然睜開眼睛就清醒過來。絕對的清醒。 為什麼會突然驚醒?他說不出原因。仿佛——仿佛是聽到一陣細細的、哀傷的、絕望的哭聲。哭聲?四周寂靜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哪兒來的哭聲? 他莫名其妙的全身發涼,莫名其妙的恐懼。忙用毛毯包緊了身體,又打開檯燈。 當柔和的光線從傘形燈罩下泄出來,他才安心了一點。這時候他又聽見那種細細的、哀傷的、絕望的哭聲,女人的。 “璞玉。”他撲到她臥室外拼命打門。“璞玉,是你嗎?是你在哭嗎?” 半分鐘璞玉睡眼惺忪的站在門邊,白色細麻紗的長睡袍令她看來好清雅。 “什麼事吵醒我?”她半張眼睛。 “你聽見有女人哭嗎?你聽見——”他停止說話。他清清楚楚看見她眼淚還在滴,她分明是哭過的。 “女人哭?你又發夢?怎麼會——”她摸模自己臉,也呆住了。“怎麼我會哭?” “你在發夢,是不是?”他神色凝重的捉住她的手。“你夢見什麼?” “我沒有發夢。”她摔開他的手。“完全沒有,我睡得很好。” “說謊。”他沖進臥室,翻開枕頭看見上面濕了一大片。“你看。” “我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睡意全消。“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夢見什麼。”他吼起來,聲音恐懼。 “沒有夢,絕對沒有。”她退後一步。“我覺得很好,我不知。道自己哭,我也不悲傷。” “璞玉,”他雙手把她捉得緊緊的。“想清楚,到底什麼事令你哭?” 她仔細的想了一陣,腦中一片空白。 “真的沒有任何事。”她肯定的。 “但你的確流眼淚,是不是?我真的聽到那細細哀哀絕望的女人哭聲,我為此突然清醒過來。”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但決不是夢,”她正色。“沒有理由夢了我不記得。” “去看心理醫生,問問是什麼緣故。”他還是全身充滿了緊張。 “要看一起看,算我陪你。”她笑起來。“不應把所有的夢看成都有原因。” 他雖不認同她的話,卻又說不出原因,只好沉默下來。 “我去煮咖啡。”她已全無睡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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