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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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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無理取鬧!”思烈不耐煩地。“我們已經分居,我有權選擇朋友!” “你可以選任何人,為什麼是李穎?”芝兒哭叫。“為什麼是她?為什麼?”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思烈冷冷地問。 “你——思烈——”芝兒拼命在喘息,她怎麼了? “葉小姐——你何必呢?”少良歎息。“已經過去的事,你為什麼不讓大家都好過些呢?” “他們好過,我呢?為什麼沒有人替我想想?”芝兒說。 “你有你的前途,你也有許多朋友,不是嗎?”少良放柔了聲音。“李穎——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你當然幫她,我知道你也喜歡李穎!”芝兒像瘋狗亂咬人。“可是李穎不要你,李穎心裡只有他——韋思烈!” 提起李穎,她的聲音裡竟充滿那麼多、那麼濃、那麼強烈的恨意。 “我們相愛,這原是正大光明的!”思烈忍無可忍地。 “正大光明?哈!正大光明!”芝兒哭完又笑,她已接近崩潰了。“那麼我呢?我算什麼?偷偷摸摸的黑市夫人?正大光明哦!” “芝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思烈怒吼。他的聲音原已低沉,這怒吼——像一聲悶雷,轟得芝兒一陣清醒。 “我——我——”芝兒被鎮住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吵鬧了,醫院裡別的病人要休息!”思烈沉聲說:“等你好了,我來接你出院!” “但是——你別走,你留在這兒陪我,好嗎?”芝兒柔聲請求著。 “不行!”思烈斷然拒絕,“你若害怕,我替你請特別護士,我不留下!” “不要特別護士,你陪我,思烈,你陪我,好不好?我一定不吵鬧了!”芝兒請求著。 “不——”思烈絕不動搖。“少良,你替她安排一個特別護士,這兒所有的費用,我都會負責!” “思烈——”芝兒簡直是哀求。 “你若不想明天報紙上頭條新聞登你自殺——你就安靜休息,”思烈漠然說:“在美國你可以鬧得天翻地覆,外國人不認識你,在臺北——你自己檢點些!” “你——”芝兒呆住了。 “我們倆誰也不欠誰的,你認為我傷害你,對不起你,同樣的,你也做過傷害我,對不起我的事,”思烈冷然說:“我今天這麼做,我絕不內疚,也決不過分,你自己心裡很明白,你我之間是絕對再也不可能的了!” “思烈——”芝兒還想說什麼。 “你該冷靜反省一下,你不再是三歲孩子,還吵吵鬧鬧的鬧笑話嗎?”他再說。 芝兒沉默了幾秒鐘。 “你離開這兒——去哪裡?”她問。 “我送李穎回家,然後回自己的家!”他坦白地。 “李穎——來了?”芝兒臉色大變。“她沒有進來!” 思烈搖搖頭。“我走了!” “思烈——”芝兒急切的聲音傳出來。“明天——你會來看我嗎?” “不!醫院通知可以出院時,我來付錢!”他說。 思烈走出病房,並掩上了門。 李穎默默地靠牆站著,她臉色好特別,特別得連思烈都不懂。 “我——回辦公室了,我還有工作!”同文知趣地打個招呼,匆匆走開。 李穎圓圓的黑眸,一直停在思烈那像打了一場仗又像做了一夜苦工的疲倦臉上。 “我覺得——你太殘忍了一些!”她終於說。輕輕地。 “我不想讓她再傷害到你我!”思烈說。 “我不覺得傷害,我只覺得她——很可憐,”李穎輕歎。“她努力在挽回你的心,你竟然無動於衷!” “你怪我?”思烈皺眉。 “至少——對她好些!”李穎搖頭。“你進去之後一直在吼她,刺激她,我怕她受不了!” “她不是你!”思烈冷笑。“想起她在美國那樣對我,我該更絕情些!” “思烈——”她輕聲叫。“也許——我不該批評你,你有你的理由,我——只是忍不住!” 思烈搖搖頭,嘴角流露過一抹酸楚。他用手臂攬著她的肩,帶她走完長長的走廊。 “我不知道她還會耍出什麼花樣,肯定的,這只是開始,她不會放過我的,”他痛苦地。“使我不安的是連累你,你很無辜!” “或者該說我連累你?”她疲乏地笑了。已是深夜,她已奔波、折騰了一天。“她恨的是我!” “是你、是我,有什麼分別?”他苦笑。“我們總得共同來應付!” 坐上小小的“保時捷”,他沒有立刻發動引擎。 “以前在美國,她的那些男朋友——真是傷害過你?”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說男朋友是文雅,該說是情夫,”他眼中掠過一抹屈辱。“有一天我回家,竟然也碰到——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這麼羞辱我,我受不了,除了分居,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我是男人,我必須在社會立足啊!” 她心中一陣顫抖,天下男人怕都受不了這侮辱吧?芝兒既然愛他,何必這麼做呢?是報復他不愛她?然而報復是一把兩面鋒利的刀,傷人又傷己! 她伸出依然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她要用全心的愛去撫平他的傷口,抹去他的屈辱,她一定要這麼做! “過去就是過去,結束就是結束,也別想了!”她柔聲說:“我們只看前面,是不是?” “是的!”他長長透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李穎,你可知道,我現在全身發軟,連開車的力量也沒有!” “你——”她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休息一陣會好,”他搖頭。“我的力量隨著全身的怒火,一起發洩了!” “你不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她溫柔地靠在他胸前。“你該是很沉得住氣的人!” “你不明白,你們——包括方同文、潘少良,都會以為我太過分、太冷酷、不絕情,不該那樣對待芝兒,”他無奈地說:“我最瞭解她,她要達到破壞我們的目的,她會不擇手段,所有的一切全是她在耍手段!” “傷害自己也是手段?這未免犧牲太大!”她搖頭。“我無論如何做不出,也難以相信!” “你一定要相信!”他正色說:“芝兒不同于普通人,她真是什麼都做得出!” “你說得對,避開是惟一的方法!”她閉上眼睛。 身心兩方面都疲倦了,累了,讓她就在他胸前休息吧!她再不想移動,她只求駐足!經過了芝兒,她似乎已經歷了大海中的驚濤駭浪,思烈不是黃金海岸,但思烈的小小港灣剛好可容納她的小船,讓她就此——泊岸吧!她真的累了! “不,我開始覺得,避開不是好辦法,”他說得那麼奇怪。“芝兒那樣的人要強硬對付才行!” “你狠下心了?”她輕笑。 “我不想也不能失去你!”他擁緊她,溫柔地吻她額頭、吻她鼻尖、吻她帶笑的唇。 “可是我不喜歡兩敗俱傷,”她抬起頭。“我們避開吧!” 他凝望著她,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 “你知道嗎?”他說得那麼奇怪。“當你在笑時,你的嘴唇是甜的!” “你也會不正經?”她坐直了。 “真話!你在笑時嘴唇是甜的!”他一本正經地說。 “哪有這樣的事?”她又笑了。 他再吻她,深深、重重、長長、久久地吻她。小小車廂裡一下子充滿了柔情蜜意,隨怒火發洩掉了的力氣又悄悄的回到身上。他擁得她那麼緊,他吻得她那麼重、那麼長、那麼久,直到他們不能喘氣,直到他們幾乎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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