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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李穎震驚得幾乎跳起來,芝兒怎麼說這樣的話?芝兒知道她——她怎樣?她根本沒有怎樣啊!

  “我不在意見任何人,包括他!”李穎把震動掩飾得很好,她說得那麼若無其事。“你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我是他太太!”芝兒壓低了聲音在李穎耳邊說:“我知道他的心!”

  李穎看芝兒一眼,芝兒是打定主意和她糾纏不清了,是嗎?

  “那是你的事,”她漠然說:“我不習慣開玩笑!”

  “誰開玩笑?我說的是真話!”芝兒嫣然一笑,站了起來。“我去打電話,你一定要等我!”

  芝兒一搖一擺地走出去。

  “芝兒醉了,你別介意她,”老闆歉然地說:“李穎,我們能不能談談你那部新小說,我想買下電影版權!”

  “不,不行,”李穎立刻說,很認真地。“你可以買其他的,這一本不賣,我——不想拍電影!”

  “為什麼?”老闆好意外。“我知道這本書很轟動,讀者反應強烈,拍成電影一定賣座!”

  “我說過不賣,這一本!”李穎堅定如山嶽。“無論什麼條件,什麼價錢,我不賣!”

  導演也睜大了眼睛,有這樣的事嗎?在這種名利極度敏感的圈子裡,竟有人把錢往外扔?

  “李穎,我們一直是合作愉快,莫非你有什麼不滿意?可以提出來講啊!”導演也幫腔。

  “這本書——我另有理由,很抱歉,”李穎一臉的堅決,完全不為所動。“我可以專為你們另寫一本!”

  導演和老闆對望一眼,人總是這樣的,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要,何況這一本才開始刊登就轟動的小說,他們決定再想辦法。

  “這樣吧,你再考慮一下,”老闆說:“如果你改變初衷,你可以開任何價錢!”

  “這件事不必考慮!”李穎笑了。“老闆,故事你還沒看過,你怎麼知道一定適合拍電影?”

  “一定適合,一定適合,”老闆一個勁兒地說:“對你的作品,我們一向有信心!”

  “好吧!”李穎無可奈何地。“我只能答應你,如果我要賣版權!優先考慮你!”

  “謝謝,謝謝!”老闆滿意了。沒有人不愛錢的,他說可以開任何價錢,李穎就心動了,李穎根本是——欲擒故縱,是嗎?

  打電話的芝兒回來了,她那黑眸出奇地亮。

  “思烈就來,答應得爽快極了,”她對李穎笑。“你知道為什麼嗎?我說你也去!”

  李穎忍不往再一次皺眉,芝兒——太過分了。

  “很不幸!”她站起來,冷漠地說:“我要走了!”

  “哎——不能走,”芝兒立刻阻擋住她。“說好了大家一起去的,你走了多掃興?”

  李穎冷冷地推開芝兒擋著的手,眼中光芒逼人。

  “我沒有答應過你,芝兒,”她定定地盯著芝兒。“我完全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跳舞啊!什麼意思?”芝兒哈哈笑。她們倆的僵持,又似乎針鋒相對的情形已引起不少人注意。“你也認識思烈的,為什麼一定要走?”

  “我不必告訴你走的理由,”李穎終於沉下臉。“而且你這麼做——並不聰明!”

  “我自然不及大作家聰明啦,我寫不出『陌上歸人』那樣的書,”芝兒半真半假笑。“別走,你一走我也沒有興趣了,大夥兒都希望你去,是不是?”

  看熱鬧的人趁機起哄,反正與他們無關,芝兒越鬧得凶越好,免費看戲呢!

  “芝兒,算了,讓李穎走,她一定還有事,”導演過來打圓場,他看見李穎臉上毫無一點笑容,他不明白她們,既是老同學,怎麼——情形如此彆扭?“我們大夥兒陪你去,這樣總行了吧?

  “好,給你面子,”芝兒拍導演一下,她知道要適可而止,也不能真和李穎翻了臉,到底她還沒有真在電影圈站穩腳。“不過你這麼一走,思烈來了可會失望哦!”

  李穎冷冷地看她一眼,轉身大步走出去。聽見背後已經有人問:“誰是思烈?李穎的男朋友?”也不知道芝兒怎麼回答,裡面好多人都笑起來。

  芝兒——這是什麼意思?她這麼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她像一隻瘋狗一樣,亂咬人,她到底是想對付李穎?或是對付思烈?

  李穎好氣憤也好激動,芝兒那樣瘋瘋癲癲的模樣,那種分明另有含義的話,會令在場的那許多人對李穎怎麼想?李穎是不是也有些見不得人的醜聞?李穎和惹火性感的芝兒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糾葛?芝兒絕對是有意圖的,四年同學,她絕對瞭解芝兒的為人,芝兒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芝兒——是要對付她?為了思烈?

  她一口氣沖到餐廳門口,一輛銀灰色的“保時捷”嘩一聲停在她面前,她看見坐在裡面,神情意外而驚愕的思烈。氣憤和激動一下冒了上采,再也控制不住。

  “你趕來做什麼?跳舞?是嗎?”她委屈的淚水直在眼眶中轉。“你那性感的明星太太在裡面等你,還不快去?在這兒發什麼愣?”

  思烈的濃眉迅速聚攏,他似乎完全聽不懂李穎的話,又黑又深的眸中跳動著一個又一個問號。

  “既然你們已離開了兩年,為什麼又要回來?”李穎把剛才受芝兒的悶氣全發洩在思烈身上,誰叫他這個時候趕來?誰叫他碰到了她?“你們一定要弄得大家難堪,大家難受才滿意?”

  思烈仿佛愣往一樣,動也不動地凝望往她。

  “我受不了你們,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她叫。大步朝黑暗的街道上奔去。“你們全是莫名其妙!”

  看見她已飛快地奔過一個街口,思烈才震動一下,突然醒來,再也不猶豫地一踏油門,“保時捷”箭般的射出去,一下子就追到了李穎前面。

  他用“保時捷”阻擋住了她的去路,一邊打開車門。

  “上來!”他說。聲言低沉,雄渾而有力。

  狂奔的李穎驟然停步,卻是不上車,也不看他。

  “上來!”他再說。帶著無比力量、威嚴的命令。

  李穎深深地吸一口氣,把胡亂的、激動的情緒穩定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要生氣?要發怒?為什麼要罵他?為什麼要狂奔?只因芝兒的故意失態?故意要她難堪?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以她平日的個性大可不理會,她為什麼——會控制不了自己?這根本是很可笑的,李穎也會沉不往氣,只因為他要來——唉!他是她永恆的剋星!

  “上來!”他的聲音裡也有了怒意。“我不喜歡發生這麼莫名其妙的事!”

  李穎咬著唇,終於慢慢坐上車。她還沒坐穩,跑車已飛馳過另一個街口。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如雕刻般的臉上紋風不動,他是深沉的男人,即使在發怒時。“我不是小丑!”

  “你——為什麼?”她問。努力使聲音更冷,更硬,但她做不好,因為他純男性的壓力大強,太大。

  “芝兒說——”他看她一眼,皺皺眉。“你沒喝醉酒?”

  “發酒瘋的是她,我從沒有喝酒的習慣!”她說。心裡也明白了,是芝兒把他騙來的。芝兒一定是說她醉了。

  他沉默一陣,自嘲地笑起采。

  “我竟然會相信她的話,”他搖搖頭。“我比豬更蠢!”

  她心中流過一抹奇異溫馨,他是為她趕來的。

  “我若真醉,不會通知你!”她卻這麼說。她——不怕傷人心嗎?驕傲的女孩!

  “我明白,”他的自嘲更濃。“潘少良是醫生,我會記往!可笑的是我一聽她說——竟六神無主地趕著來!”

  她咬著唇,心更軟了,剛才所有的怒氣全消失,變成一片歉然,她竟一見了他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罵,她才是完全沒有風度,沒有教養!

  ”很抱歉,我太——小心眼兒!”她說。

  “她令你難堪,是嗎?”他看她一眼,眼光也變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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