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柏點點翠(75)_嚴沁

七五

　　「當然一個人。」她輕輕笑起來，「今後——我會努力去適應獨身的生活。」

　　士楓不出聲，她在暗示不再結婚？他並不一定要求她如此，她還年輕，可以再找歸宿，只是——她那樣的女人，怎耐得住寂寞？改嫁只怕是遲早的事。

　　「去美國玩？」他轉開話題。大家都愈來愈客氣了。

　　「不，去找尋一件東西。」她說得很古怪，「我是個固執的人，找不到，怕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士楓隱約明白她的話，臉都紅了，卻不敢出聲。

　　「為什麼不問我找尋什麼？」曼佳自動說。

　　「找尋——什麼呢？」他只好硬著頭皮問。

　　「一個原因。」她輕歎一口氣，「失敗也得有個原因，是不是？不明不白——終是心頭的死結。」

　　「你，不是說過要報復？要我和林蘋不安寧嗎？什麼使你改變？」他忍不住些微激動。

　　「很難告訴你，」曼佳搖搖頭，「是——士柏吧！」

　　「士柏？」土楓好意外，「士柏？」

　　「他死前讓我醒悟、讓我明白，愛——可以包容一些，甚至傷害。」她說得平淡。

　　「傷害？」士楓受不了，「誰傷害誰呢？你不弄清楚？」

　　「我一直想弄清楚，只是沒機會。」她說。

　　「我不相信——你真不知道。」他是在激動。為什麼提起以往，他總是激動呢？曼佳想。激動表示什麼？

　　「我若知道，為什麼為難自己？」她反問。

　　他在黑暗中皺眉，她說得有道理，是嗎？

　　「你是要我——說出來？這是你今夜叫我來這裡的原因？」他問。

　　「你若肯說，總能省去我去美國茫無頭緒的摸索來得好，是不是？」她反問？

　　「好——吧！」他的決定使聲音變得顫抖而痛苦，「你——欺騙我的——感情。」

　　「什——麼？」曼佳驚叫。

　　「你否認不了，」士楓激動了，「那夜我去找你，事前沒通知你，我想給你意外驚喜，誰知——誰知比爾在你房裡，你們——你們——」

　　「我們怎樣？」曼佳再也控制不住的霍然站立，全身都在抖。若士楓因這事掉頭而去，這未免太冤枉了。

　　「他——他吻你，不是嗎？」他說得咬牙切齒，能想像，他臉上的青筋全浮起來了吧？你既然接受了我的感情，就不應該再招惹他，他是主人，是我們的共同的朋友，你不能——如此作弄我，當時——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黑暗的大廳中只有沉默的喘息，長長久久的一大段時間，激動和複雜的情緒在他們雙方體內衝擊。然後，曼佳終於坐下去，輕輕笑起來。

　　「笑什麼？」士楓近乎咆哮了，「這種無恥、卑鄙的欺騙，玩弄感情，你還笑得出？你——你——」

　　「士楓，」笑了一陣，曼佳竟然出奇的平靜下來。「如果只因比爾吻我而造成誤會，我相信——是天意。」

　　「誤會？」士楓不屑的，「我親眼目睹的，怎能是誤會？」

　　曼佳搖搖頭，依然在笑，愈笑愈輕鬆了。

　　「吻分很多種，是嗎？愛情、友誼，這其中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外國人，」曼佳說：「比爾伊雲士是美國人，他又狂放不羈的，我——不想解釋那夜的事了，反正已經造成今日的一切，我只要說，比爾不是愛我，我也沒有欺騙、作弄你。」

　　「不可能——」士楓掙扎著。真是如曼佳說的嗎？他寧願不信，否則今夜回想——可會後悔？

　　「不要研究可能與否，」曼佳竟是十分曠達，「士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如果當夜沒有比爾的事，今天的一切會不同嗎？」

　　「我——不知道。」士楓抗拒著思索，那會很痛苦，是不是？當年真是誤會？

　　「我是說——你會絕然不告而別嗎？」她問。很認真、很固執的。

　　「現在說——也豈非多餘？」他不平靜的。

　　「不會多餘，」曼佳不肯放鬆，「至少解了我心中的死結，我能生活得更平靜。」

　　他猶豫半晌，吐出一口氣。

　　「我想——不會走。」他終於說。這不只是說兩個字，而是表示——那一分溜走的愛。

　　曼佳沉默了，好半天、好半天，才輕輕歎一口氣。

　　「謝謝你這麼告訴我，士楓，」她還在笑吧？無奈的笑著。「我想，這真是天意。」

　　「也許是無緣。」士楓也說。錯怪了曼佳，他心中也是十分內疚，他該知道——當年曼佳不會是那樣的女孩。

　　「所以我總說，林蘋很幸福。」她笑一笑，「今夜——我也要告訴你，我也幸福。」

　　他呆住了，怎麼如此說？因為解開了心中的死結？

　　「那——也很好。」他尷尬的。此時此刻，他無論如何不能有任何表示了，他要對林蘋忠誠。

　　「是很好。」曼佳慢慢的說：「我知道自己幸福雖然太遲，卻再無遺憾。」

　　士楓只好沉默了，他只能給一個女孩幸福，他是很有原則的人，那女孩不是曼佳。

　　「你知道——士柏臨死時撲向我，抓住我的手說愛我，只愛我，那一刻——我真是感到幸福。」她說。

　　「士柏？」他全身都輕鬆了，她不是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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