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五四


  “荒謬!”林蘋漲紅了臉,她受不了男孩子的神情。“你快走開,這兒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男孩子雙腳踏在地上,他的腿真長,他仍能騎在車上。他毫不在意的扯開了粗麻襯衫胸前的扣子,露出淺淺的胸毛,又擺出一副頗為流氣的樣子,但——林蘋發現,他似乎是故意這麼做的。

  “小姐,誰荒謬,誰胡鬧馬上就知道了,”他不客氣的推開林蘋,“讓開!”

  “喂——你——你——”林蘋退開一邊,男孩子踩著腳踏車逕自沖進花園。

  林蘋的聲音引來門房裡的僕人,他也看見男孩子騎車的背影,他臉上浮起了驚異。

  “咦?那不是孝威少爺?”僕人自語。

  “孝威?”林蘋呆住了。

  孝威?士柏唯一的兒子,那已經離家出走了三個多月的男孩子?他回來了?

  “是,真是孝威少爺!”門房僕人有些激動起來,他是荊家的老僕人,對孝威自有一種不同的感情。“謝謝天,他回來就好了!”

  林蘋靜靜的走進去,想不到那男孩竟是孝威。而她——還把他當外人般的訓了一頓,這——真是尷尬的事,等會兒再見面時一定得道歉,哎——她從來沒做過這麼糟的事,她作夢也想不到是孝威啊!

  孝威把腳踏車斜靠在石階上,背著帆布背包大步走進屋子。他回來得很突然,卻也很合適。

  曼佳正坐在大客廳的沙發上看時裝雜誌,她神情是平靜的,即使在家中,她身上的衣服也一絲不苟。聽見孝威故意誇張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來看見孝威,她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睛,嘴唇無聲的張成圓圓的O型,然後,心虛和羞慚全湧了上來,社交界的名媛王曼佳竟也訥訥不能成言。

  “孝威——你怎麼——回來了?”她結巴的說。

  “你希望我一輩子不回來?”孝威毫不留餘地。

  三個月的時間,孝威變了,無論氣質、神態、語氣都變了,他變得很堅強、很自信,也——變得冷酷。

  他只說了一句話,曼佳立刻發現他絕不是以前的孝威了。

  “那兒話,我們一直在找你。”曼佳忍耐著,她有愧於心,必須忍耐。“有些誤會——也一直想解釋。”

  “你我之間沒話可說,”孝威冷漠的,“你若要解釋,該對荊士柏。”

  “他——病了。”曼佳說。她聰明的轉開話題。

  “遲早必會如此,”孝威毫不動容,“他應有報應。”

  “孝威——”曼佳難堪的。

  孝威不再理她,自顧自的往樓上走,走了幾步,想起什麼的停下來。

  “告訴那個康維,教他別再貓哭耗子了,我不領他的情。”他似笑非笑的說。

  “他——找你回來的?”曼佳驚訝的問。康維說孝威在高雄,但他並沒有說要南下去找孝威。

  “他?”孝威看曼佳一眼,“若讓我見到他,我一拳打掉他的門牙。”

  曼佳當場變了臉色,孝威已上了樓。她站在那兒猶豫片刻,也匆匆跟上樓,她甚至沒注意從門外進來的林蘋。

  在士柏的臥室裡——那是士柏單獨的臥室,他並沒有搬回曼佳那兒。士柏半躺在床上,耐雪正仔細的替他剝一個日本水蜜桃,他似乎很欣賞的在注視耐雪——砰的一聲,臥室門被粗魯的打開,然後開門的人才問:“我能進來嗎?”

  士柏聽見砰然門聲已驀然色變,最近他的脾氣變得奇壞,除了耐雪,他不許任何人擅自進來,甚至曼佳。他正待開口罵人,卻聽見了聲音,他呆一下,那不是——孝威?

  “誰?孝威——是你嗎?”他的脾氣全溜了,喜出望外的問。

  孝威把房門開大一些,吊兒郎當的靠在門上。

  “是我。”他凝視著父親,心中翻騰的感情被他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掩飾了。“好嗎?你!”

  士柏皺皺眉,孝威的口氣那像對父親?就像對一個許久沒見面的平輩朋友一般,別說尊敬,禮貌也談不上。但——士柏忍受了,他對孝威十分內疚。

  “病了。”士柏也凝視著兒子,兒子變得太多、太多,多得令他覺得陌生、覺得心痛,多得——他有失去孝威的感覺。“兩星期沒出門了。”

  “悶壞了吧!”他依然斜倚在門上,眼光不經意的飄向耐雪。“是漂亮的特別護士?”

  “哦,她是薇姑的女兒李耐雪,也是護士。”士柏介紹,對兒子,他不願公開和耐雪的關係,孝威剛回來,孝威需要正常點的家庭,這是最重要的。

  “耐雪,”孝威漫不經心的一揮手,神態竟有幾分和士柏相似呢!“你會慢慢發現我的父親對女孩子有特殊的吸引力。”

  士柏和耐雪的臉都紅了,孝威怎麼這樣講。

  “怎麼——突然肯回來了?”士柏胡亂的說。

  “總不能一輩子流浪。”孝威聳聳肩,他絕不是在說真話,是吧!“荊家的錢等著我去花,而且——為一個汪嘉嘉使我們父子不和,太傻了吧?”

  士柏的神色好難堪,孝威是在故意羞辱他?提起嘉嘉,他內疚更深,連話都說不出。

  “哎——我出去一下你們談談。”耐雪窘迫的站起來,匆匆離開,她不便插在他們父子之間。

  “耐雪,”孝威在門邊攔阻了她一下,只是一下就讓她出去。“你很漂亮。”

  士柏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了心胸中所有的複雜情緒。他不明白孝威怎麼會突然回來,報復嗎?那有向父親報復的兒子?但——孝威變得——邪氣了。

  “以前的事——我真的抱歉。”士柏真誠的說:“我很後悔,我已經盡力在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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