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
孝威臉上掠過一抹怪異紅暈,他終是——不能忘情嘉嘉,這癡心的孩子。 「補償?」孝威誇張的笑起來,「送她到日本去——補好處女膜?」 士柏心中疼痛,卻絕無反擊力——有也不能反擊。孝威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他所傷害的。 「不,她到美國去了。」士柏說:「我希望她繼續讀書,她卻入了電視圈。」 「很好啊!」孝威可是真心話?他臉上、身上都邪氣,眼中的光芒是清楚的痛苦,眼睛,是唯一無法偽裝的吧!「汪嘉嘉適合那一行,沒廉恥的一行。」 「孝威,我是誠心認錯。」士柏沉痛的,「你該知道,這一輩子,我沒向任何人低聲下氣過。」 孝威皺皺眉,忍一忍,終是不再說下去。他的心依然是柔軟,父子親情依然存在。 「嘉嘉有封信,你——看嗎?」士柏問。他瞭解孝威,尤其在這一刻,善良純情的兒子,的確被他傷害了,他——哎!這該是一輩子的良心負擔吧! 孝威搖搖頭,再搖搖頭。 「免了。」他用誇張來掩飾一切,「我回來不為這件事,我很快會再走——」 「又要走?孝威,」士柏急了,馬上坐直起來。「請你留下來,我——我需要幫忙。」 孝威看著父親顯著的蒼白、憔悴,以前的英偉、瀟灑不凡,以前的風流不羈,似乎——只留下一個影兒,他記得父親是十分自信、自負的人,怎麼竟說出需要幫忙的話來?這三個多月中——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有興趣。」心中雖疑慮,口氣卻硬邦邦的,孝威就是這樣的男孩子。 「你甚至——不問我是什麼病?」士柏說。 「無論什麼病——你難道會死?」孝威笑著轉身而去。 士柏在床上發了半天呆,才喟然長歎。 他能得回孝威的心嗎?孝威已經回來了,就在身邊,但孝威的心呢?似乎就在那一夜,和嘉嘉的那一夜被他擊得粉碎,孝威——怕已沒有心了吧! 耐雪悄悄的又走進來,她一定看到孝威出去了,所以就立刻回來了。 這些日子,她真是全心全意、寸步不離的守護著士柏,服侍著士柏,她的確是個好護士、好伴侶、好妻子——雖然她不是名正言順的妻子。然而,士柏心中仍若有所失、若有所缺,他自己也說不出失去什麼、缺少什麼,總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很不踏實,尤其那病——似有似無。說有病,他又好好的,說沒有病,他又的確有些不對勁,就是和以前不一樣。整天躺在床上,困在屋裡,莫名的煩躁、莫名的脾氣都來了,有時候,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還得在床上躺多久呢?他能不能恢復以往的自由、健康與快樂?風流的士柏被迫成為最正經的男人,他覺得,他的生命已失去了光彩—— 孝威突然回來了,無論他態度如何,無論他諒解與否,回來——總是好事,無論如何,士柏心中踏實些,若有所失、若有所缺也減輕了——他原是記掛著孝威的,這些年來,他第一次發 現,孝威在他生命中所占的重要位置——也為這發現,他對以往的荒唐就更歉疚了。 「孝威——回房了,是嗎?」士柏問。 「我看見他下樓。」沉默坐在一邊的耐雪說。 「我希望他留下來不走,」士柏搖搖頭,接過耐雪送過來剝好的水蜜桃。「那對我是重要的。」 「我想——他不會再走。」耐雪說。很肯定。 「嗯?你怎麼知道?」士柏意外的。 耐雪微笑一下,她是恬適的。她很容易滿足,能整天伴著所愛的人,她已別無所求。在士柏面前,她沒有自己,她只是依附在他身上的一條藤,他的生命、他的呼吸、他的一切喜怒情緒也就是她的,她的愛是犧牲、是奉獻、是心甘情願的。 「我知道,」她慢慢說:「我瞭解他那種男孩,他口裡所說的和心中的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故意說相反的話。士柏,不善表達感情或故意不表達感情,並不等於沒有感情。」 「你真這麼認為?」士柏驚異的望住她。 「是,」耐雪笑,「回來,就表示不再走,也表示——諒解。」 「諒解?」士柏喃喃重複著,真的?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曾有什麼誤會,但——他真的諒解了,你會發現我說的是對的。」耐雪說。 「但願你對。」士柏笑了。 耐雪望著他,好久、好久,望得——癡了。 「怎麼了?耐雪。」士柏不解的。 「你多久沒這麼笑過了,知道嗎?」她的聲音有些激動,「你又讓我看到陽光。」 「傻孩子。」士柏又笑,耐雪的真情令他感動,從來沒有其它女孩這麼對待過他。 「我知道我傻,」耐雪不以為憾的,「能愛你、能陪著你,傻也值得。」 士柏動情了,他輕拍床沿,柔聲說:「來,坐過來。」他說:「我要告訴你一句話。」 耐雪柔順的坐過去,他輕柔的撫摸她的頭髮,又仔細的端詳她益發清瘦的臉。 「你可知道我最愛你什麼?」他吻她面頰,「就是那點傻、那點癡。」 耐雪滿足的依偎著他一陣,心中更踏實而安詳了。 「你該睡一下。」離開他懷抱,她看看表。「睡一小時,至少一小時,然後我替你送晚餐上來。」 「要酒,至少一杯。」士柏像個討價還價的孩子,「否則我不睡,也不吃晚餐。」 「又來了,秦大夫說絕對不可以喝酒。」耐雪往門外走,「今天我不怕你不吃,我會去叫孝威來。」 士柏無可奈何的一笑,緩緩躺下,耐雪已關上房門去了。他也覺得有點累,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