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柏點點翠(49)_嚴沁

四九

　　「我的意思是——徹底檢查一下。」士楓慎重的，「秦大夫說你心臟不大好。」

　　「聽他的話，我就該躺在床上養老了。」士柏毫不在意的，「怎麼沒約林蘋一起來？」

　　「哦——」士楓神情有些特別，「她——她去接耐雪。」

　　「她告訴耐雪了？」士柏眼睛發光，「我正想通知她。」

　　「是耐雪等在門口，林蘋上學時碰見她，她很擔心、很著急，林蘋就約好放學後接她一起來。」士楓說起這種事，口才就特別不靈活了。

　　「為什麼不自己來呢？傻孩子。」士柏說起耐雪自然得很，反令士楓窘迫。「難道還怕碰到曼佳？」

　　士楓沒出聲，提到曼佳，他就什麼意見都沒有了。

　　「哦，士楓。」士柏突然記起來，「有空替我到公司看看，能處理的事你就處理一下，有我的私人信件就替我帶來。」

　　「好。」士颯猶豫一下，才回答。「不過，我完全不瞭解公司業務。」

　　「你怎能不管？」士柏笑，「公司你有一半啊！」

　　「康維不是在替你處理嗎？」士楓說。

　　「康維！」士柏呆怔一下，心中浮上了奇異的疑惑。「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孝威呢？」

　　「他離開過臺北嗎？」士楓也懷疑了，是士柏意外的呆怔所引起的，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嗎？「孝威——怎麼了？你有他的消息？」

　　士柏吸一口氣，一些糾纏不清的事總不能對士楓講，而且，他也不知從何講起。

　　「他說有孝威的消息，我以為他去找孝威了。」士柏只簡單的說。

　　士楓又沉默了。他不能告訴士柏，當士柏被送進醫院後，康維幾乎每天都出現在荊家花園，他不願做個說是非的人，而且——這種事也不便啟齒，怕傷了士柏的自尊。

　　「曼佳——等會要來吧？」士柏胡亂說。他受不了這突然的沉默。

　　「不知道——」士楓漠然搖頭。

　　就在這時候，房門開了，秦大夫和另一位住院醫生一起進來，士柏記得是張醫生。

　　「哦，士楓來了。」秦大夫和荊家每一個人都熟。「學校沒課了？」

　　「是，我教的課並不多。」士楓退開兩步，他以為秦大夫來替士柏檢查什麼。

　　「士柏，」秦大夫轉向士柏，神色慎重些。「今天感覺怎麼樣？進步些嗎？」

　　「正要問你，你想把我困在醫院多久？」士柏不認真的。

　　秦大夫看張醫生一眼，張醫生很年輕，卻很有「大」醫生的權威氣度。

　　「你現在是張醫生的病人，該問他。」秦大夫笑。

　　「別推來推去，我不是皮球。」士柏說：「沒有病就該讓我出院，對不對？」

　　「是。」張醫生說話的聲音很沉著，很能給人信心。「以你目前的情況，隨時可以出院，只是——」他停下來。

　　「只是什麼？為什麼不說？」士柏皺眉。

　　張醫生考慮一下，似乎是在想該怎麼措詞。「你曾經心痛過好多次，正確的說，是心臟痙攣，而且你的腿也曾完全痳痹，失去知覺，」張醫生慢慢說：「照理沒有理由恢復得這麼快，真是難以置信。」

　　「怎麼，你認為我應該不能恢復？」士柏的神色變得難看，他一向不喜歡醫生，不喜歡醫院，何況這個張醫生好像故意跟他為難似的。「應該——半身不遂的躺在這兒？應該——一輩子就葬送了？」

　　「不是這意思，」年輕的張醫生很有耐性、很有涵養。「你的病況有疑點，很——特別的疑點。」

　　「什麼意思？」士柏的神色更壞。

　　秦大夫搖搖頭，拍拍士柏的手。

　　「聽他說，對你有幫助的。」他說。

　　士柏終於吸一口氣，聽張醫生說下去。

　　「最近——你可曾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張醫生問，「譬如吃過什麼不是醫生開的藥？或是——總之是特別東西。」

　　「誰記得？」士柏心中怦然而動，卻裝得滿不在乎。「每天吃的東西都不同，誰記得那麼多？」

　　「你一定要記得，這關係你的生命。」張醫生沉著聲音，神色凝重。

　　士柏的疑惑變成不安，他彷佛被一個可怕的陰謀包圍了似的，他又覺得自己掉下了陷阱。他不自覺的看士楓一眼，士楓也正又驚又疑的望住他。

　　「說清楚點，」士柏認真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張醫生搖搖頭，和秦大夫交換一個眼光。

　　「我無法具體的、清楚的說明什麼，」他真是說得十分小心、十分慎重。「我所說的只是我們根據檢驗的結果和你特殊的情況而發現一些疑問，也不一定正確，但也——不可忽視。」

　　「你的疑問是什麼？」士楓向前一步，他是旁觀者，他能比較冷靜和理智。

　　「這位是——」張醫生望著士楓。

　　「他是荊家二少爺，士柏的弟弟士楓，你可以說，不要緊。」秦大夫點頭。

　　「好。」張醫生敲一敲手中的病歷表，「我懷疑——荊先生的病——或者說麻痹是否有——人為的因素？」

　　「人為的因素？」士柏不能置信的說。他看士楓，士楓卻是眉心緊蹙。

　　「只是懷疑，」張醫生強調，「未必對。」

　　士柏呆在那兒，腦中千萬頭緒，又亂又恐懼，連話都說不出。他想到那兩次出現在公司長廊上的人影，他想到康維說離開而又在臺北的事，他想到——這一剎那，他真覺得面臨了一張可怕的陰謀網了。

　　「憑什麼有這種懷疑呢？」士楓又問。直覺上，他相信年輕的張醫生，他想明白更多真相。

　　「麻痹來得太突然，去得更突然。」張醫生肯定說：「若非人為因素，必是荊先生吃錯了東西。」

　　「吃錯東西的成分高。」士楓說。他想像不出，誰有害士柏的心？曼佳？康維？他們不會這麼傻吧？「過量的酒會有這種情形出現嗎？」

　　張醫生考慮一陣，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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