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寒柏點點翠 | 上頁 下頁
二一


  「曼佳,」他坐在她旁邊,緊緊的凝視她。「我發覺——你好殘忍。」

  「感情原本殘忍,尤其是我的。」她看著手指,「不但殘忍而且冷酷、自私,你能受得了?」

  「我能。」他想一想,「只是——你怎能忍受士柏?」

  「不是忍受。」她考慮一下,終於說:「對他,我的感情已經枯竭了。」

  「曼佳——」他驚喜的,這表示他大有希望?

  「康維,」她替他整理一下領帶和衣領,好體貼的。「我顧忌的只是人言。」

  「我們——不公開出現。」他說。

  「我也討厭偷偷摸摸。」她又說。

  他呆住了,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是想——和士柏離婚?」他問。

  「不——」她搖搖頭,「我們都丟不起這個臉。」

  「那——」他更迷惑了。

  「忘了它吧!」她突然站起來,拋開了所有話題。「我去替你調點酒來。」

  「不——」他握住她的手,把她從遠處慢慢拉到懷裡。「不要酒、不要任何東西,只要你。」

  他重重的吻住她。

  吻得突然,吻得又狂又熱,她全無防備的心再也抗拒不了、再也抑止不住,年輕又英俊的康維挑起了她心中的火焰,惹起了陣陣欲念,愈來愈粗重的呼吸使她忘了矜持,他們一起倒向沙發——

  似乎,要發生的終於發生了,風流的丈夫,紅杏出牆的妻子,該是天下最公平的事了。沉迷中,他們並沒有注意門外的動靜,荊家花園的規矩很大,沒有主人召喚,是不能隨便闖入的,他們絕不擔心,只是,當理智恢復和清醒時,曼佳有忍不住的輕悔。

  她整理好衣服,端坐沙發上,變得很沉默。想起剛才的狂熱,她幾乎不敢正眼看康維。她從來沒有這麼狂熱過,即使新婚時,難道——士柏冷落她太久?

  「曼佳,」康維親吻她微亂的頭髮,像個體貼的丈夫。「我會遵守對你的諾言。」

  她搖搖頭,不想開口,什麼諾言呢?一輩子不結婚?這對他們未必是好,她擔心紙包不住火。

  「你是不是怪我?」他耐心的問。

  「我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她斜睨他一眼,又嬌又媚,和平時的端莊完全不同,看得他整個人都呆了。

  「曼佳,你知道你多美嗎?」他深深吸一口氣,「我想一口吃了你。」

  「稚氣。」她笑了。

  「你不怪我?不後悔?」他不放心的問。

  「這種事——要怪雙方。」她坦然的,「而且現在才後悔又有什麼用?」

  「你知道嗎?我想單獨的、一輩子擁有你。」他說。

  「馬上貪心起來。」她輕拍他一下,「我不會和士柏離婚的。」

  他搖搖頭,苦笑一下。

  「愛上一個有夫之婦是天下最悲哀的事。」他說。

  「不許這麼說。」她制止。

  「好——孝威為什麼出走?」康維問:「上次看見我們?」

  「不——」曼佳拖長聲音。她和康維的關係已非北尋常,告訴他也無妨。「為士柏。」

  「士柏?他們父子有爭執?」康維很意外。

  「為嘉嘉。」曼佳含蓄的。

  「嘉嘉也——」康維懂了,眉頭也皺起來,若真為嘉嘉,士柏就太過分了,兒子的女朋友也搶?「她不是到美國去讀書嗎?」

  「士柏花了五萬美金送走的。」曼佳笑。

  「五萬美金?」他吹一聲口哨,「我要賺三年,士柏真是闊氣。」

  「為了挽回兒子的心,再貴也得花。」曼佳說。

  「孝威有消息嗎?」他問。

  「沒有,連學校也休學了。」她搖頭。

  他沉思了一陣,看看表,十點半了,士柏隨時會回來,何況他留太晚僕人看見也不好。

  「我回去了。」他說。

  「怕碰見士柏?」她打趣。

  「我自認愛你光明磊落,於心無愧。」他拍拍心口。

  「走吧。」她笑,「看見你,我心中有愧。」

  他捧起她的臉,端詳一陣,凝視一陣,又深深的吻了一下,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明天等我電話。」他走了。

  曼佳仍在書房中逗留了一陣子,直到衣上、頭髮上、沙發上再無一絲破綻,才離開。她先在大廳附近巡視一周,薇姑屋裡熄了燈,士楓屋裡也是一片黑暗,沒有人發現她的事,她安心的慢慢上樓。

  說也奇怪,經過了康維,她心中竟十分輕鬆,忍不住的哼起歌來。愛,是鼓舞並振奮人的。

  推開寢室門,她大步入內,她預備好好的洗一個澡,然後上床,今夜她必有好夢,不是嗎?

  走兩步,她怔住了,士柏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望住她,她的心一沉,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她問。

  「回來了兩小時。」他看看表,神色有些冷漠。「宴會不好玩,提前回來陪你。」

  「為什麼不通知我?我在書房。」她故意說。

  「方便嗎?」他說得很露骨。

  「為什麼不方便?」她臉色一沉,聲音也變了。「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康維在,我怕打擾你們。」他似笑非笑的。

  「打擾?你在說什麼話?」她用少有的誇張語氣,她平時總是那麼含蓄的。「你以為——我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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