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柏點點翠(2)_嚴沁

二

　　「明白什麼？你缺少父愛？」孝威搖著頭，「嘉嘉，別作夢了，今晚去跳舞？」

　　「又說跳舞。」嘉嘉毫不感興趣的望望樓梯，似——有所待。「你爸爸呢？」

　　「誰知道？或許在樓上，或許預備出去應酬，或許與女朋友約會。」孝威聳聳肩，像在說一個漠不相干的人。「誰知道呢？」

　　「你媽媽不管？」嘉嘉又看樓梯。

　　「她？」孝威的神色變得不屑，「她只管自己，打扮、交際、花錢，而且——憑她也管得了？」

　　「你——不喜歡她？」嘉嘉很敏感。

　　孝威不出聲，神情更是鄙夷。

　　「她很美，很有女人味。」嘉嘉自顧自的說：「我覺得她很幸福。」

　　「幸福？」孝威不明白。

　　「能夠嫁給你父親嘍。」嘉嘉笑得嘰嘰咕咕的。

　　「這倒很難講，要看那一方面。」孝威沉思著，他說得相當公平。「在金錢、在名望上也許幸福，另一方面——」

　　「沒有另一方面。」嘉嘉打斷了他的話，「能做你父親的太太就該滿足了，還有什麼另一方面呢？」

　　「你把我爸爸說得太過分好了。」孝威笑。他絕對沒有聽出她話中另有深意，她才十七歲！「我這樣像爸爸，你也該很滿意了吧？」

　　「我？」嘉嘉眼珠兒一轉，「我該滿足嗎？」

　　樓梯上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雖是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像貓般的嘉嘉卻立刻驚覺——是了，她真像貓，像一只有野性的琥珀色眸子的貓。她迅速從沙發上跳起來，像貓兒遇見獵物般豎起了全身的毛。

　　下樓的是穿著白色運動衫、淺藍色長褲的士柏和儀態萬千、身穿晚禮服的曼佳，看他們的打扮完全不配，顯然不是赴同一宴會。曼佳永遠是那副貴婦模樣，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漂亮微笑，高傲而顯得有點冷漠。士柏卻是年輕、灑脫得出奇，他的打扮、他的神情、他那會笑的眼睛，還有那親切和說不出的吸引力，他看來像孝威的哥哥。

　　「荊伯伯、伯母，出去嗎？」嘉嘉迎著他們。

　　「是啊！」士柏的視線從嘉嘉臉上移到身上、腿上，他眼中閃動著驚訝。「嘉嘉，你今晚真漂亮。」

　　「是嗎？」嘉嘉完全不在乎一邊的孝威和曼佳，語氣、眼光都像在挑戰。「只是今夜漂亮？」

　　「伶牙俐齒的小花貓。」士柏開玩笑的摟一摟她的肩，「和孝威好好玩。」

　　伴著曼佳，他們夫婦走了。

　　剛才不到兩分鐘的場面很特別，說話的只有士柏和嘉嘉。曼佳微笑，孝威卻是連半絲表情也沒有。

　　「怎麼了？孝威。」嘉嘉看他一眼，眼中特殊的光芒消失了。「怎麼一聲不出，也不和你父親打招呼？」

　　孝威冷冷的笑一笑。

　　「他並沒有看見我。」他語氣甚是不滿。

　　「他是你父親啊！」嘉嘉說：「你看他們穿得那麼不相稱，你知道他們去那裡嗎？」

　　「我知道他是父親。」孝威說：「他在養我，我記得。」

　　「你不知道他們去那裡？」嘉嘉很感興趣的追問。

　　「王曼佳去參加宴會吧。」孝威直呼繼母的名字，「爸爸大概去鄉村俱樂部。」

　　「總聽說有鄉村俱樂部，在那裡？玩些什麼？」嘉嘉追問著。

　　「你問這些做什麼？總之——不適合你我去就是了。」孝威卻是好淡漠。

　　「什麼叫不適合？你講給我聽嘛。」嘉嘉坐在孝威旁邊，不依的搖晃他的手臂。

　　「好吧，你聽著。」孝威吸一口氣，大聲說：「所謂鄉村俱樂部就是爸爸他們那種有錢、有地位又有閑的人組織的，在淡水，裡面有餐廳、有各種球類、各種運動的地方，有酒，有女人，當然，還有些特別的表演。」

　　「什麼叫特別的表演？」嘉嘉的大眼睛直眨。

　　「譬如一絲不掛的脫衣舞，在臺北任何地方看不到的。」孝威的語氣是不滿而鄙夷的。

　　「那——也沒什麼稀奇。」嘉嘉放開在孝威手臂上的手，臉上的神色好奇怪。「誰說不適合我們？」

　　「你喜歡看脫衣舞？」他看她一眼。

　　「看看也沒什麼，我喜歡嘗試任何新奇的事物。」她歪著頭，一臉孔的躍躍欲試。

　　「你的美國學校把你教得可怕。」他指指她的鼻尖，「中國人還是讀中國學校好。」

　　「少借題發揮的罵我們學校。」她跳起來，「我回去了。」

　　「真不去跳舞？」他跟著站起來。

　　「說不去就不去，無聊。」她吻一下他的臉，「除非帶我去看脫衣舞。」

　　「你這傢伙。」他被逗笑了，「教爸爸帶你去吧。」

　　「真話？」她驚喜的站住了，「他會帶我去嗎？」

　　「你下次自己求他。」孝威不當真的。

　　她歪歪頭，擠一擠眼睛，逕自推門出去了。嘉嘉的家就住在隔壁，不需要送的，她也進出荊家慣了，隨便得很，僕人們也都知道她是孝威的女朋友，對她特別客氣。

　　「喂，孝威，你父親幾時回來？」她在門口問；問得似乎很無心，背對的臉卻很緊張。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