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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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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間相當大的飯廳,長餐桌上可坐二十四人,餐桌上有巨束黃玫瑰,他們面前擺著的是現代難見到的江西細瓷。 「是古董。」梵爾驚喜的捧著碗碟。「怎捨得用來吃飯呢?該陳列起來。」 許荻笑一笑,開始進餐。 並不是意大利菜,是地地道道的江浙菜,非常美味可口。吃了整星期酒店西餐的兩人,吃得津津有味。餐後,才是精緻的意大利點心「提拉米酥」和香濃的意大利咖啡。 「是你們的廚師做的?」梵爾十分欣賞。「我相信他的意大利菜必是全港最佳。」 「下星期六來吃意大利粉,」許荻很高興,「我讓他特別為你們做。」 「小心寵壞我們,」偉克說:「我們以後可找不到你的一流廚子。」 「是意大利人?」梵爾問。 「中國人。」許荻輕輕帶。「等會兒你們想做甚磨?聽CD,看鐳射碟?還是有甚麼更好的提議?」 「不會太打擾嗎?」梵爾客氣。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的新朋友。 「只有我們三個人,誰打擾誰?」許荻笑。「我家不是常有客人。」 「你不帶朋友回家?」偉克感到意外。 「很少,我有很多客戶,卻只有很少朋友,」許荻聳聳肩。「你們是。」 「聊天,好不好?」梵爾說。「我們都是新朋友,瞭解多些會好些。」偉克拍手。 許荻帶他們又回到剛才的偏廳。 「不相信你朋友少,以你的一切會很受歡迎。」偉克坐下來。 「我挑剔,」許荻望著他們。「香港人太勢利,令我有壓力。你們很好,外國回來的不同一點,起碼你們不認識我家族。」 「家族帶給你壓力?」 「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有時都是我們的包袱,帶給炎黃子孫壓力。」許荻說得奇怪。 「誇大。」偉克搖頭。「今天你帶給我全新形象,以前對你的認識完全作廢。你很特別。」 「我很怪,我知道。」 「特別和怪之間並沒有等號!」梵爾笑。「我只想說,你很有氣質。」 氣質,現代男人越來越忽視的東西。 梵爾搬到新租的公寓中,她很滿意。公司替她買了最基本的家具,她自己添加一些,於是就有了「家」的味道。 上班下班,週末約偉克一起打球,日子倒也安定適應下來。她沒有再見許荻,那很有氣質的男 人。他不找他們,他們也不刻意找他,朋友是講緣分的,就像她和偉克,就連公寓都租在同一間大廈裡,事前全不知情。 不過他們講好,等「家」完全弄妥時,會請許荻來一次,以報上次他請客之恩。 「你家裡什麼都有了,還差甚麼?」偉克問。 「電腦,」她想也不想的。「我這做電腦工作的入,家裹沒有——部電腦,是否很說個過去?」 「家裹不一定需要電腦。」偉克不同意。「多用人腦,免得將來被電腦主宰。」 「已訂了一部。明天送來,」她自顧自說,「沒有電腦,我會覺得沒有手。」 「誇張。」 這天晚上突然下起大雨來。雨勢大得不得了,雷電交加,一個閃電,窗外的天空變成恐怖的陰藍色,令人不安。 梵爾坐在窗口看書。 她已拉上了窗簾,閃電還是不放遇她,一次又一次,驚心動魄。 翻過一頁書,突然間,那個影像又出現一個穿古舊軍裝的男人。影像閃動得極快,一閃即逝,只得捕捉到短暫的印象。有眼鏡的軍帽,那是甚麼? 她很吃驚,已第三次有這樣刹那問的影像,每次都一樣,完全沒有分別。 這代表甚麼?她有幻覺?這麼年輕就有幻覺,可能嗎?但那影像實實在在,看得十分真確,從在飛機上第一次見到—— 她怔怔地抬起頭,第一次有這影像時正值狂風暴雨,雷電交加,和今夜的情形一樣。會不會——與此有關? 從床上跳下來,在抽屜裹找到上次畫的那張素描,一個戴著有眼鏡軍帽的男人。是,就是這樣,和影像中一模——樣,她的繪畫能力相當不錯。 這是甚麼人?甚麼時候?哪一國的?為甚麼會這麼奇特的出現某一刹那的影像中? 得不到要領,把素描收好,再回到書本上。這是本美國五年來一直高據暢銷榜的小說,五年了, 一直不出平裝本,最近也拍成電影,叫「BRIDGESOFMADISONCOUNTY」。書寫得很精彩,據說電影罕有的拍得比小說原著更好。這真難得。 再看幾行書,心中一陣奇異的恍惚,視線變得模糊。她抬頭看天,隔著窗簾似乎仍能看見天際的時明時暗。心頭一陣波濤起伏,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那傷感很深很深,仿佛已根植她心中好久好久,久得——不復記憶的久遠年代,那時候——那時候——轟的一聲巨響,震得她整個人從床上跳起,正對著梳妝枱的鏡子,她看見鏡中的自己淚流滿面。恐懼一下子占滿了她心胸,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好像——好像剛才那刹那自己不再是自己—— 迅速亮著屋子襄所有的燈,從未有過的經驗,她要借燈光來安定自己。 電話鈴在此時響起,嚇得地一時回不了神,呆呆的聽著電話不知所措。 「哈羅——喂——」抓起電話,她喘息著。 「梵爾,你在做甚麼?」是偉克。很好,這個時候有人跟她講話可安定她神經。 「看書——看書!」她深深吸氣,「在三十樓看狂風暴雨是難得的經驗。」 「別告訴我,你害怕!」他笑。 「事實上——真的害怕!」她再吸氣。「我離恐怖的天空太近,萬一有錯手,閃電劈中我,豈小冤枉?」 「頭上三尺有神明,沒做過虧心事,怕甚麼?」他說:「許荻剛來電話?」 「記起他要請我們吃意大利粉?」 「週末,去不去?」 「不,公司同事有個BBQ,他們請我參加,這很難得,我答應了。」她說。 「這麼熱的天氣BBQ?」 「機會難得,我想跟他們打成一片,工作起來更容易些!」 「那麼你帶我去,我去拒絕許荻。」 「好。」她笑。一直欣賞偉克的直率開朗,她覺得他們相像,是同類人,樂於接受他。 週末,約好偉克在停車場兌,卻看見他帶著許荻同來。許荻,還是好氣質,穿得很刻意的隨便,很有型的站在一邊。 「我沒有節目,可以參加你們嗎?」他問。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三人參加了同事在新界家的後 院中幾乎熱死人的BBQ大會。整個過程中,許荻很沉默,坐在偉克旁邊不聲不響也不怎麼吃東西,很不投入,給人——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黃昏時,梵爾帶著兩個大男生提早退席。 「是否後悔跟我來。」只一個下午已曬得通紅的梵爾笑。 「不後悔。」許荻搶著答。「只不過不習慣你曬得這麼紅的樣了,完全破壞了你的神韻。」 「我的神韻?為甚麼?」 「你有很現代的樣子,我是指外表,可是某些神情非常古典,很難形容。」他說。 「是這樣嗎?」她看偉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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