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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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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候,女傭敲門了。 「太太,電話。」女傭在門外說。 她心中一緊,是畢群? 「接進來。」她又坐起來,顯得好緊張。 享起電話,她立刻聽見畢群那低沉。溫柔又略帶沙啞的聲音。 「早,卓爾,起床了吧?」他說。 「還沒有,」她移動一下。「又有事?」 「我還沒預備離開香港,我說過,要你做我的導遊。」他用肯定的語氣。 「我沒有答應過你!」她吸一口氣。 她竟喜歡他那略帶霸道的肯定語氣,他的肯定能令她的矛盾和猶豫消失。 「不答應是種遺憾,當年你也是不答應。」他說。 她心中又是一顫,連聲竟也不平穩。 「但是我不是好號遊,我自己也不熟悉香港、九龍的街道,更不知哪兒好玩1」她說。 「我要的不是好導遊,你是知道的!」他沉聲說。 她吸一口氣,她該怎麼說? 「那——午餐以後我來接你?」她放棄了掙扎。 掙扎不痛苦,太為難自己,她不想這樣。 「九點半,我在酒店門口等你!」他說。 她不想告訴他昨夜失眠,她不能讓他知道得太多,她——不想鼓勵他。 「十點半!」她說。 「我們在菜市場討價還價嗎?」他笑了,非常輕鬆開懷。「我已經換好衣服在等,九點半見,恩?」 她咬著唇,心想總要見他,何必固執於那一小時。 「好。」說出來之後她立刻輕鬆了。 「卓爾,別怪我,」他又放柔了聲音,他的溫柔的確有一種特殊的魁力。「我只是急於見你!」 她不敢再說話。三十三歲的她——現在竟有初戀的感覺,她——莫名其妙的興奮著。 「等會兒見!」她主動的放下電話。 從床上跳起來,她見到鏡中的自己竟是雙頰斯紅,她——怎能這樣呢?堅白知道了會怎麼樣? 不,不要想堅白,堅白是一輩子的事,而畢群——幾天後他就離並,不會——再有牽連—— 她輕歎一聲,自己也不能確定,不再有牽連?可能嗎?畢群說過再也不放手—— 她甩甩頭,不再想那麼多,既然答應了就不能遲到,她最討厭遲到的人! 快快動手化妝,今天她看來是憔悴了些,失眠對一個三十三歲的女人來說,的確是根大的傷害。 她換好衣服,白長褲白花邊襯衫,這是的下最流行的款式——以後不工作。也不必再買那麼多時髦的衣服,堅白喜歡她做家庭主婦! 九點出門,還好,這不是交通繁忙的時候,順利的過了隧道,到「喜來登」樓下的,正好九點二十九分。 她望瞭望石階上的大玻璃門,陽光下的畢群已快步跑過來,他也是一身耀眼的白。 「很准的,永恆的卓爾作風。」他上車握一握地的手。 「對一個職業女性來說,時間是重要的!」她不著邊際的笑了笑。「工作十年,習慣了!」 汽車往前滑行,她想了想。「去哪裡?」她問。 「帶我去一處地方——有原野,有稻田,有阡陌,有風,秋天的風!」他似乎早日想好了。 「香港——沒有這種地方!」她不安的。 「怎麼沒有?你在啊!」他說,很認真的。 她?! 卓爾把畢群帶到粉嶺馬會的雙魚河俱樂部。 這兒人很少,安靜得不得了,有大草坪,有各種設備,沿路也能夠看見少少的田間阡陌,這勉強可算是畢群口中的大自然吧! 「地方很靜、很美,卻找不回往日的意境。」他說。 「就算回到以前那幾,我相信也已經完全不同了,」她笑。「時間是重要因素。現在的時間不對了!」 「時間如果真能倒流七十年——」 「那時你我都還沒有出生呢!」她以開玩笑的語氣打斷他的話,她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因為到今天——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握著她的手漫步在草地上,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剛才還在剪枝的園丁也收工了。天也高,風也緩,雲也淡,那感覺——真是另一番滋味,不像情,不像愛,仿佛甜酸苦辣一起湧上心頭。 「我們終於都長大了!」他突然感歎的。「當年實在是小,是不是?」 她沒出聲。當年她不滿十七歲,可以算小,但他已二十三,怎能算小呢?或者該說是年輕,但她不出聲,這句話實在沒什麼意義。 「你想過我們能夠再見面?能夠再像以前一樣的散步、聊天嗎?」他凝望著她。 「沒有!」她簡單的答。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他再問。 「不是傻,是有點莫名其妙。」她故作輕鬆。 「是嗎?」他用力捏一捏她的手。「如果這樣說,那我當年不也莫名其妙了!」 「你知道就好!」她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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