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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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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會變的,不變才是不正常。”她說。 “六年前你急進、尖銳,對工作過分狂熱,太理智,也比較自私。”朗尼不愧為哈佛名教授,說得十分透徹。“今天的你已改掉了所有的毛病,應該可以說成熟了。沉,我更喜歡今天的你。” “謝謝。”她由衷地笑。“人是從挫折、失敗中得到教訓的,我總不能一錯再錯。” “有一個問題……你知道你將接替老總的位置。”他盯著她看。“如果——我說如果斯年再回來,或者有另一個斯年出現,你的取捨如何?” “我沒有辦法立刻回答你,”她十分聰明,“這個『如果』的可能性太低,而且斯年若回來,他已是個神父,再說,另一個斯年——可能嗎?” 嘴裡這麼說,但她卻想起了李柏奕,那氣質、神態酷似斯年的人。 “不要抹煞一切的可能性。”他笑。“沉,如今你還是那麼重視事業?” 慧心不願把真話、真情讓他看到,她只是笑笑。 “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爬上老總寶座的。”她說。 “是,你說得有理,你還保持著以往的理智。”他說。“看來——我仍是沒希望。” “朗尼,我們是好朋友,真的。”她為難地。 “我不怪你,我也知道那句話『除卻巫山不是雲』,我出現得太遲,是不是?那時你心中已有了斯年。”他不在意。 “斯年已是神父。”她苦笑。 “神父不能夠結婚,卻能愛,是不是?”他說:“沒有人能夠限制人內心的感情,我相信上帝也不能。” 她呆愣一下,她從沒想過這件事,神父也能愛,也能有感情嗎?她不懂神父的事,她是基督徒,但是——她內心燃起了莫名的希望。 “在我們中國,做和尚的要六根清凈,斷絕七情六欲。”她說:“我認為所有宗教都該相同。” “我覺得心中的感情是斷不了的,神父、和尚也是人,不能說斷就斷,我不相信他們能做得到,或許——只是表面上的。”他不以為然。 “我們不要為這問題爭執,”她笑,“聽說我還得去美國受訓一個月?” “是吧!”這次你的教授不是我,你受訓的課程會偏重實際的工作,較少理論。”他說。 “無論如何,可以常常看到你。”她笑。 “不會的,我在哈佛,很少去你們公司,”他搖搖頭,“除非是大型的高級職員進修班。” “那——我會有寂寞的一個月。”她臉上有淡淡的哀愁,十分動人。“六年前受訓,斯年兩度赴美陪我,我卻拼命念書,冷落了他,今天——我是應該寂寞。” “怎麼講這樣的話?不像你了,沉。”他用手按住她的手。“遭到感情的挫折也不該這麼悲觀。” “不是悲觀,是——後悔。”她垂下頭。 他默然,她後悔,他卻無法幫助她。 “沉,我覺得斯年雖好,但,你沒有理由為他把自己的感情困死一輩子,你的感情該另找出路。”他正色地說:“我們是好朋友,但——還有千千萬萬的男人。” “謝謝你這麼告訴我。”她誠心誠意。“朗尼,我會試試,真的,我也不想困死自己。” “那就好。”他點點頭。“我希望朋友快樂,而快樂是需要去尋找的。” “我明白。”她也點頭。“失去斯年,我相信世界上不再有第二個斯年,但——我可以去找尋像他的人。” 像斯年的人?能嗎? 第二章 和廣告代理商開會是蕙心每週的例行公事,她總是自己開車去廣告公司。 今天也不例外,她把車停在信東酒店,獨自步行到附近大廈的廣告公司。以往去廣告公司是純為公事,但,今天仿佛有些異樣,只因李柏奕在那兒。 在會議室,她見到了柏奕。 他剛和另一個客戶開完會,卻仍顯得神采奕奕,看見親心,他黑眸中光芒逼人。 “倒著心,”他連忙迎上去,“我原想親自去接你的,可是剛才的會議拖得太長,真遺憾。” “我自己來慣了,我不想被寵壞。”她笑。“還有,柏奕,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 “希望是友誼的開始。”他接一按她放在桌上的手。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也只是例行會議,討論一點事,交換一點意見,兩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要離開的時侯,已經超過了平日下班的時間。 慧心和幾個熟悉的女孩子打招呼,預備開了車就逕自回家。剛邁出廣告公司,李柏奕追了出來。 “蕙心,等一等,”他叫,“一起走。” “不是因為沒法子去接我而想送我回去吧?”她打趣著。 他凝視她半晌。“一起晚餐,好不好?”他很有誠意。 她想一想,點點頭。 “為什麼不好呢?”看得出柏奕是真誠盼望她的友誼。她也對他頗有好感,正如朗尼所說,為什麼不試試呢?快樂是要自己去尋求的。 只是——柏奕和斯年完全不同,斯年不會說“一起晚餐,好不好”,斯年是根本不徵求她同意的,他認為她答應一起晚餐是天經地義的事。而柏奕卻斯文有禮,比較含蓄。 哎——她不該拿柏奕和斯年比,她一定要記住,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現在和她約會的是李柏奕,而不是傅斯年,她一定要記住。 “我沒有車,用你的車。”他說。 “沒有車還說接我?”她笑。 “我一直用公司的車,在香港開車很麻煩,又沒地方停車,用公司的車卻有司機,方便多了,”他說,“因為想跟你一起晚餐,所以讓司機先走了。” “我做司機。”她說。 “我開車,你帶路。”他說:“我們找個遠一點的地方晚餐,不要老在市區裡轉。” “香港就這麼小,你必須適應它。”她說:“要不然會是件很痛苦的事。” “放心,我的適應力很強,”他笑,“為了工作,我可以勉強自己去適應,男人是事業第一。” 事業第一,斯年卻因為感情而心灰意冷,把大好的事業一手放棄,唉!斯年。人與人之間畢竟有太多的不同。 “你想吃中國菜或西餐?”她振作一下,問道。“要吃西餐我們去淺水灣,吃中國菜可以去香港仔。” “啊!吃海鮮。”他開心得像個孩子。“好,我們去吃海鮮,我非常喜歡。” 蕙心微笑不語,和他一起步人停車場。 正值下班時間,交通十分擁擠,他們排在車尤裡,像螞蟻在移動。 “香港的交通是嚴重的問題。”柏奕拍拍駕駛盤。“這麼小的地方,有這麼多的車和人。” “所以什麼專家來研究改善都沒辦法,反而越弄越糟,”慧心笑,“根本是先天條件不足。” “你住哪一區?”柏奕問。 “跑馬地,你呢?”她也問。 “羅便臣道。”他說:“公司租給我的房子。” “我有個朋友和你住得很近,”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衝口而出,“他住在寶雲道,不過——現在已經離開香港了。” “寶三道,啊!我知道那兒,房子都很漂亮。”柏奕說:“是男朋友?” “是很好的朋友,”她只能這麼說,“和上次在文華碰到那幾位都是好朋友。” 她有點懊惱,怎麼提起斯年了呢? “你說他離開了,去了哪裡?”他問。當然不是有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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