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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那你何必提議看電影?”她問。

  他想一想,無奈地笑了。

  “這正是我的矛盾,是吧?”他說:“我一直活在一種自己也掙不開的矛盾中。”

  “可要我帶你脫離?”她俏皮地。

  “如果需要,我一定通知你。”他拍拍她。

  “等一會兒你開租的那輛車?”她轉開話題。不必談矛盾,她完全明白他的一切。

  “是一輛老爺車,比不上你在紐約租的那輛。”他說。

  “早退了,放著不用白付租金,划不來。”她搖頭。“我頂多一星期去兩次超級市場。”

  “我租的那輛沒有冷氣,是我故意選的,我想讓你領略一下美國秋天的清涼。”

  “已領略到了,抱了這麼一大袋東西,又走了這麼一大段路,完全還沒覺得熱,”她笑,“這個時候的天氣,和香港的冬天差不多。”

  “這兒晚上冷些。”他搖頭。

  蕙心望一望前面的宿舍。

  “我就到了,你別送我,快回宿舍,然後開車過來接我。”她說。

  “做事要有頭有尾,只剩最後幾步為什麼不走完呢?”斯年望著她。

  “好,算我不對,我也喜歡有頭有尾。”她笑。

  他們終於並肩走到她宿舍門外,她正想說我們終於有頭尾了,卻看見李柏奕正站在陽光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

  蕙心呆怔一下,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他——怎麼會在這兒?”她哺哺自語。

  斯年輕輕搖她一下,輕聲說:“我們該過去的,是不是?”

  “哎——當然。”蕙心窘紅了臉。

  她不知李柏奕會來,她也沒叫他來,他應該已經回香港了。

  走到柏奕面前,蕙心已穩定了自己的心緒。

  “哈羅,”她淡淡地微笑,“讓我來介紹,這是傅斯年,他是李柏奕。”

  斯年微笑地伸出右手,和柏奕握了一握。

  “常聽羞心提起你,實在很想見你,今天有這機會,我很開心。”柏奕大方地。

  “我也是。”斯年在陌生人面前,總是比較沉默。

  “你不是回香港了嗎?怎麼還在這兒?”她問。

  “我——”柏奕眼光在她臉上掠過。“本來前天打算走了,後來有一點事,臨時改成明天。我來——會不會打擾你們?”

  “不會。”斯年非常有禮貌地。

  “我們打算去打網球、午餐,然後去看電影或兜風。”慧心卻這麼說。

  她明顯不歡迎柏奕。

  “是這樣的,”柏奕很識趣,立刻點頭,“我也約了一個朋友午餐,等一會兒我就得離開。”

  “你在這J[有朋友?”斯年關心地問。

  柏奕看斯年一眼,態度更真誠、友善了。

  “是我以前的同學,很熟的,”他說,“就像你們一 樣,不知道我這不速之客的來到,不過他一定要接待 我。”

  “他一定要接待你?”慧心皺眉。“這句話似乎有什 麼不妥,有語病。”

  “當然!他娶了我妹妹。”柏奕大笑。

  “原來是親戚,”斯年釋然,“其實,你可以先參加 我們的活動,然後再去娶了你妹妹的同學那兒。”

  』不了,你們的節目都只適合兩個人玩,我不打擾 了,”柏奕眨眨眼睛,“等回到香港後,我一定會找機會 單獨約慧心的。”

  柏奕是活潑開朗、光明磊落的,即使他這麼說,也 不會惹人反感。

  “你一定有機會。”斯年也被慈染了。

  柏奕再看素心一眼,又對斯年點點頭,就轉身大步 離去。

  “我們香港見。”他扔下一句話。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斯年和蕙心沉默了一陣 子,才像從一團大壓力下解脫出來。

  “我沒想到他會來。”她說。

  “這重要嗎?”他反問。

  “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而是——他打擾了我的情 緒和興致。”她說。

  他又沉默一下。

  斯年說:“他真能這麼影響你?”

  “不——我只是不喜歡見到他。”她皺眉。

  斯年的話令她覺得不安。

  “蕙心,”他誠懇地,“不要拒絕每一個來到你面前的機會,否則你會後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慧心放下她洗好的那袋衣服,“我根本不覺得李柏奕是一個機會,他只是一個工作上的夥伴,我完全不覺得他對我重要。”

  “你太固執了,素心。”他搖頭。

  “你呢?忘了我們有相同的固執?”她盯著他。

  他迎著她的視線。

  “算了,我們不要為這種小事爭論,”他先妥協,“還有一大堆節目等著我們享受呢廠

  “不是爭論。斯年,我始終覺得你在逃避,你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逃避的機會,”蕙心臉上有著激動的紅暈,“我知道你很矛盾,可是,你也不必用別人來做擋箭牌,因為我也是人。”

  “蕙心——你誤會了!”斯年皺眉。

  “希望只是誤會,”素心深吸一口氣,“現在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人推來推去的皮球。”

  “怎能這麼說呢?”他抓住她的手臂,“我只是覺得這李柏奕人很好,對你又真誠,你們——”

  “如果多幾個這樣的人,你會把我推向誰?”她盯著他。“你完全不顧我的感受?”

  斯年呆愣半晌,輕輕歎口氣。

  “是我不對,慧心,”他放柔了聲音,“即使我內心再矛盾,今後也絕不做這樣的事了。”

  “你可知道,惟一不能大方的事情就是感情。”她說。

  “知道,而且我也很小氣。”他無奈地說:“我剛才那樣對李柏奕說,其實我心中嫉妒得很。”

  他的矛盾是情有可願的,是不?

  斯年在宿舍裡看書,他似乎巳恢復了以往的氣質。態度,或者是當“學生”的心情令他放鬆吧!在蕙心面前,他絕曰不提“神父”這兩個字。

  剛翻一頁書,電話鈴響了起來。

  “傅斯年。”他順手拿起電話。

  “斯年,是我,慧心,”她愉快的聲音,“我在你宿 舍樓下的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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