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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不笑做什麼?能再見到你,的確開心。」她搖搖頭。「我是個爽快的人,從沒有默認這回事。」

  「啊!我夢破得真快。」他說。

  「你比以前油腔滑調多了。」她說。

  「你還記得我以前?」他驚喜地。

  「記憶裡的一切都很完整,很難忘懷。」她說。「尤其是一些美好的事。」

  「我很慶倖能成為你記憶中的一分子。」他說。

  「當然,教了這麼多年中外大學生,你的口才應是一流的。」她笑了。

  「我口才最糟,除了上課時。」他說:「尤其面對女士們,我根本不會講話。」

  「我不是女性?」她反問。

  「對你——我是孤注一擲。」他半認真地。

  她呆愣一下,她承受不了這壓力。

  「哲之,不要這麼說,」她正色地,「我沒有鼓勵你,我更不能保證什麼,請——不要給我壓力。」

  「抱歉,」他臉馬上變色,「蕙心,我以後不會再這麼說,忘了它,就當我沒說過。」

  「不,不是這意思,」她吸一口氣。「目前我心如止水,我怕你失望。」

  他愣愣地凝視她半晌。

  「六年前我失望過,所以遠走異域,」他誠懇地,「今天我已不再重得失,我們是朋友已經令我開心得睡不著覺了,蕙心,請試著瞭解我。」

  「若是這樣——我會很開心,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

  友的。」她展顏一笑。「你知道,沒有壓力是很好的一件事,否則我怕弄巧成拙。」

  「你說得對,我明白了。」他做一個發誓的手勢。「凡事順其自然,對嗎?」

  「對,順其自然。」她好開心。「我會找個時間約文珠、費烈他們,哎——你知道文珠結婚了嗎?她的丈夫家瑞是我的同事,又是朋友,我們常在一起。」

  「想介紹給我?」他問。

  「是。他們都是很好的朋友,你會合得來。」她熱心地,只要不提感情的事,她爽朗得很。「還有費烈,他是劍橋的,修養一流。」

  「真羡慕你認識了這麼多好朋友,在今天想找一。兩個知己是很難的。」他由衷地。

  「他們也都是斯年的朋友,青梅竹馬的。」她垂下頭。

  「他叫斯年?」哲之問。

  「傅斯年。」她點點頭。

  「他和文珠——」

  「他們也是青梅竹馬。」她說。她相信斯年和文珠並沒有情,斯年認識她才認識了愛情,是這樣的,她堅信。

  「好。找個時間,你把他們介紹給我,」他點點頭,「或者——我能填補你們其中一個空缺。」

  一個空缺?斯年的?他能嗎?

  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文珠旋風般地捲進蕙心的辦公室,也不理素心正在講長途電話,就大模大樣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蕙心做一個請等一等的表情,秘書又送上茶來,文珠卻只是似笑非笑的一副怪表情。

  「是不是進錯了辦公室?」蕙心放下電話,打趣著。「要不然就是外面吹了怪風。」

  「別不識好人心,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文珠說:「中午我倆找個地方聊聊。」

  「想在中環找地方聊?又是文華?」蕙心笑。

  「不是文華,那裡太多熟人。」文珠說:「今天所有男生都不參加,只是我和你。」

  「今天是什麼大日子?」蕙心問。

  「外面吹起東南北西怪風,」文珠白她一眼,「家瑞中午有約,費烈也沒空。」

  「於是你想起了我?」蕙心說。

  「別告訴我你沒空,」文珠怪叫,「沈蕙心,今天中午你一定要陪我,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一定陪你,我總是有空的,」蕙心淡淡的,她永遠學不會文珠的天真、誇張,「就算有約也會推掉。」

  「喂,我聽說一個秘密哦!」文珠半開玩笑地。

  「秘密?你說李柏奕?」蕙心大方地。

  「不,不,同學告訴我任哲之回來了,」文珠眨眨眼睛,「又有人看見你們在一起,這任哲之真有恒心,六年前碰了釘子還不灰心,六年後居然捲土重來,蕙心,是不是這次被他感動了?」

  「我能說什麼?香港實在太小了。」雖心不介意。「碰來碰去都是熟人,一點點的小事卻被說成天那麼大,我是那麼容易被感動的嗎?」

  文珠盯著她研究了一陣,搖搖頭。

  「你對斯年還沒忘情,是不是?」她說,「找不到一個人足以代替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不要說得這麼文藝腔,什麼代不代替的?」蕙心笑。「我只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文珠搶著說,「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有這樣的事?」

  「我沒有這樣說過,是你敏感,搶著說的。」蕙心搖頭。「我只是說,目前無意談這些事。」

  「等開了老總再說?」文珠笑。「同學裡面真是以你最威風,包括男同學。」

  「各人有各人的苦衷,」蕙心說,「我不覺得這是威風,但有機會,我也不必放棄,對不對?」

  文珠想一想,突然改變了話題。

  「剛才我碰到斯年的父親。」她說。

  「哦——我沒見過,也不認識。」著心心中大為震動,卻不敢表露出來。」

  「但是他知道你,」文珠自得地笑,「他還問起你現在做什麼?好不好?」

  「他——沒有怪我?」蕙心的聲音中帶有苦澀。

  「怎麼會呢?他是明理的人,兒子要做神父,又沒有人用槍對準他,逼他去,」文珠永遠這麼直爽,「那麼大的人了,他怎麼會怪你?」

  「他——還說了什麼嗎?」蕙心問。

  「斯年很少給他們寫信,半年前他們去美國看過他,」文珠聳聳肩,「他說斯年很好,不過很沉默,」

  「斯年一直都不太多話。」蕙心說。

  「我認識的斯年可不是這樣的,他啊!比誰都風騷,比誰的話都多,又矚道。」

  「怎麼用風騷兩個字來形容男人?」蕙心說。「斯年只是比較霸道而已。」

  「說起霸道,他可比不上我,」文珠說,「他曾經被我氣得半死。」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蕙心感歎。

  「哎——不再談斯年,」文珠拍拍手,站起來,「你這准老總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說時。」蕙心吩咐秘書一聲,伴著文珠走出來。」不過下午三點鐘要開會,我不能走得太遠。」

  「放心,去置地廣場頂樓的銀行家俱樂部,夠近了吧?那兒東西很好吃。」文珠說。

  「你是會員?」蕙心看她。

  「爸爸是。」文珠扮個鬼臉。「喂,你公司裡的人說李柏奕追你追得很緊,已去過你家了哦!」

  「那又怎樣?」蕙心笑。「去過我家就表示什麼嗎?」

  「斯年以前並沒去過,是不是?」文珠問。

  「你——多事。」蕙心笑駡。

  「那李柏奕不錯,尤其他挺像斯年的。」文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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