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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不是獲益與否,你——太冷靜、理智,不是看小說的那一型人。”他說。

  “那是我的外表。”她說得有些無奈。“也可以說是我二十二年來造成的殼。”

  “殼?”他問。

  “給人家看的,真正的自我被密封在裡面。”她搖搖頭。“以前造殼是保護自己,現在——是無可奈何。”

  “講得這麼晦澀?”他不同意。“殼是自己造的,同樣的,也可以自己打破。”

  “總要有些力量、有些理由才可以使我打破自己一手所造成的殼。”她說。

  “你要什麼力量?什麼理由?”他疑視著她,十分誠摯地。“我能幫忙嗎?”

  她心中一陣輕顫,柏奕是好人,但——唉g他不是斯年,他永遠不是斯年。

  “如果你能——我一定告訴你。”她說:“能認識你真好,我喜歡有你這樣的朋友。”

  “你這麼說,我似乎已聞到希望的味道了。”他孩子氣地a

  “希望的味道,那是什麼?”她笑。

  “成功。”他肯定地。“慧心,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相信我會成功的。”

  “機會——始終是在那兒的。”她輕歎一聲。“下是我不給,而是——也沒有人給我機會。”

  “慧心——”他動容了。

  斯年的離去,給蕙心留下的是永恆的傷痕吧!有人能使她痊癒嗎?這人會是柏奕嗎?

  臨!沈慧心。”有人隔著桌子招呼她。“真是你嗎?沈慧心。”

  慧心睜大眼睛,望著那個滿面驚喜。目不轉睛的男孩子——不。該是男士。

  “你是。”記憶的輪子轉動了,六年前校園中的往事頓時全浮上七、頭。

  “他”該是當時最出色的助教。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

  第三章

  和文珠、費烈、柏奕他們在海上玩了一天,回到家裡,蕙心已累得要命,皮膚曬得又紅又燙。

  “太累了?一點東西也不吃。”母親看了直搖頭。“吃一點粥吧?”

  “讓我睡一下再吃,好不好?”蕙心躺在床上不想動。“好久沒運動,真是累慘了。”

  “說累慘了,我會以為你已四十八歲。”母親說。

  “老了嘛。”蕙心笑。

  母親正預備出去,忽又想起什麼。“有個姓任的男孩子打電話來”她說,“叫任——任哲之。”

  “啊——是他。”蕙心精神一振。

  昨天午餐時才碰到任哲之,如今——他又來電話了。當年她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如今再見,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欣喜——“當年”對她來說是永難忘懷的吧?因為當年有斯年。

  “他留了什麼話嗎?”蕙心問。

  “他說會再打來。”母親說:“他是誰?”

  “他不是男孩子,該是男士。任哲之是我的助教,當年對我很好。”她說。疲累似乎頓時完全消失了,她甚至坐了起來。“他各方面都很出色,現在一定不是助教了。”

  “怎麼沒聽你提起過?”母親問。

  “為什麼要提他?學校這麼多同學、助教,”蕙心笑,“若都提,你會煩死。”

  “怎麼會顧?哪一個母親不喜歡女兒的朋友?”母親說:“他怎麼突然出現了。”

  “昨天碰到的。他好像去了外國,大概剛回來。”蕙心不願再講。“我要睡了。”

  “你這孩子!”母親笑。這個時候,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傭人接聽之後,匆匆走進臥室。

  “小姐,找你的,一位任先生。”傭人說。

  “我去聽。”蕙心從床上跳起來。母親逕自走開,留下蕙心獨自在客廳。“我是蕙心。”她說。

  “哎!——蕙心,我找了你一整天,”任哲之愉快的聲音,“能不能出來?我想立刻見見你。”

  “這——如果你不介意我又紅又黑,人又累的話。”她說。她也想見他。

  “原來你去游泳了?”他笑。“怎麼不叫我一起去?”

  “是和文珠她們,你記得嗎?李文珠。”她說。

  “當然記得,那個富家女,脾氣好大的文珠。”哲之笑。“怎麼樣?我半小時後來接你。”

  “好。”她點頭。再見故人,感覺完全不一樣,為什麼不好呢?往日一切總是刻骨銘心的。

  “等了那麼多年,你總算答應了我的約會,”哲之幽默地,“我總算沒有白等。”

  “你——說笑話。”她果得一下。哲之還是如當年那般的重視她?

  “半小時後,我在樓下等你?”他說。

  “你知道我家地址?”她問。

  “怎麼不知道?”他在電話裡笑。“當年沒資格送你回家,卻好多次目送著你回去,怎不知道?”

  “那——等會兒見。”她掛了電話。

  原來,她在哲之心目中的分量這麼重!她不知道,從來不知道,當年,功課、事業重於一切,她根本不屑理會身邊所有的男孩,即使出色如斯年,她也讓他悄悄地走過,她——是不是太蠢?

  半小時實在很快,她不能再想往事。

  好在她回來時已澆了澡,所以,匆忙的換好衣服,略化了淡妝,便已到了約定的時間。

  在母親微笑的注視下,她再走出大門。

  哲之已等在那兒,開一輛很帥的雪鐵龍。

  “你真準時。”哲之笑。

  “我總算還有點好習慣。”她上車。

  雪鐵龍雖貴,但很舒服,坐在裡面感受不同,有點像當年斯年的四五〇跑車——哎!又是斯年。

  “知道嗎?你有太多的好習慣吸引著我。”他說。

  “總是有人替我發現好習慣,我自己並不知道。”她

  說:“這是我的幸或不幸?”

  他沒有回答,凝視她一陣後,發動了汽車。

  “能再見到你,是我回香港最大的收穫。”他說。

  “才回來?”她問。

  “是的,我一直在美國當講師。”他點點頭。“很沒有爭強好勝心,是嗎?”

  “還要走嗎?”她問。

  “香港有你,我還走?”他半開玩笑。“港大請我,我考慮了好久,簽了一年約。”

  “只簽一年?”她問。

  “不知道環境適不適合,美國那邊的教席還保留著,”他說,“我是比較謹慎、穩重的人。”

  “我記得你是最出色的助教。”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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