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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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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嬤嬤最愛的一枚戒指,當年捨不得給我。」母親明玉說:「她卻給了你,可見你是嬤嬤最愛的人。」 卓依承愛不了, 不知該說什麼話。 「卓依!」老祖母又握著她的手,緊緊,「家俊從小就是我至愛的孩子,他現在遇到這樣的事,我很痛心,我──想求你一件事。」 「有什麼事儘管說,我能做的一定做。」卓依是性情中人,毫王考慮地就說。 「我想──」嬤嬤看母親明玉一眼,「你說。」 卓依彷佛看到家傑在一邊搖搖頭,歎口氣,然後悄然離開。 「卓依──」母親也很為難似的,「這些日子你也佑道,我全家是真心喜歡你、愛你,把你當成一家人,也許──我們的要求有點過分,令你為難,但請體諒我們的苦心,我們全是了家俊。」 卓依點點頭,靜靜聽著。 「家俊──若永遠不醒我們也沒法子。」母親憂心極了,「但──我們希望──希望能為他保留一點骨血。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們之間感情極好,相信你願意為他做這件事。」 「什麼事?」卓依漸漸覺得不妙,什麼事要說得這麼婉轉迂回? 「我們想──」母親看了公親志堅一眼,他嚴肅得沒有任何表情,「想你為賀家生一個孩子,家俊的。」 卓依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生一個家俊的孩子?怎麼可能? 「現在科學、醫學這麼發達,什麼都可以做。」母親吸一口氣,令自己更理直氣壯,「我們希望用人工愛孕的方法。已經和醫生談過了,這方法可行。」 人工受孕?這是什麼?卓依怕自己連做夢也想不到這樣的事,賀家──難怪家傑要搖頭離開,難怪他說要有心理準備。 即使這樣,她仍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醫生說過,絕對沒有危險。」母親說:「雖然你要受十月懷胎之苦,為了家俊,相信你會同意。你若答應,賀家全家都一世感激。」 卓依還是無法說話,這──太荒謬了。若真是未婚妻當然沒問題,只是她根本是假冒的,怎能為賀俊懷孕生子? 「醫生說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怎樣取家俊的精子,他們會研究。」母親再接再厲,「現在是只要你點頭。」 卓依目瞪口呆,她怎能點這個頭? 「這樣吧!」志堅不想把她迫得太緊,「讓卓依考慮幾天再說,反正也不急在一時。」 「怎麼不急?」母親開始垂淚,這是她第一次在卓面前流眼淚,「醫生說家俊現在沒事,如果他因抵抗力弱而感染到什麼病時,一定要再送回醫院,那時不知──不知──」 卓依很想咬一咬牙,把心一橫點頭答應算了,她不忍心見明玉哭得這麼傷心。一抬頭,看見盯著她看的家傑,眼神一接觸,他立刻搖搖頭,示意她別衝動。 她把要說的話咽下去,繼續沉默。 吃晚餐時,大家都比平時安靜,都很少說話。雖然如此,最好的菜還是堆在卓依面前,她是愈吃愈心虛、愈不安,乎想扔下筷子就此逃離,永不出現。 照例,在餐後她會到家俊的臥室陪他,在他耳邊說話。 望著床上他那濃眉大眼、高鼻薄唇的英俊臉孔,益發覺得陌生。她每晚對著他說話是否太無聊?還要為他懷孕生子,簡直──簡直無法接受。 是,無法接受。 怎能為一個漠不相關的陌生人懷孕生子?她──她是個對愛情很有幻想、很有憧憬的人,她希望有轟轟烈烈、浪漫纏續扮下去,再扮下去恐怕要鬧出大禍,她無法負擔的大事。 心意已決,明天開始另外找工作,然後搬離現址──雖然很捨不得她的小房子,但也是沒辦法的事。 是她自己多事才弄到現在不可收拾的地步。 十時,賀家傑送她回家。 離開時,賀家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臉上,那種殷切盼望的眼光,幾乎令她顫抖。 她無法再忍受下去。 「明晚──我可能不來,我家裡有事。」在車上她對家傑說。 家傑點頭,他絕對瞭解她的心思意念。 「他們──實在有些過分。」他說。 「他們的想法並沒有錯,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她差不多要把真相說。 「現代社會,荒謬。」 「其實我應該答應的,只是──只是我有另外的原因,真的。」 「放心,我站在你這一邊,我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他正色,「你有反對的權利。」 「我的理由也許你會覺得荒謬,但是──」她真的預備全盤托出。 「不必把理由告訴我。」他極明理,「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 「謝謝你,家傑。」她由衷地說。 他的瞭解、他的明理、他的支持令她覺得舒服多了。即使她真的逃離,永不出現,她相信他也會支持。 「到現在為止,我仍然覺得家俊醒來,是直覺,與醫學無關。」他說。 「我也這麼想。」她點點頭,「看他的臉色很正常、很健康,沒理由不蘇醒。」 「所以不必同意休們的請求。」他認真地說:「孩子是要在情投意合之下才應該有的,其它方法都不足取。」 此言深得她心。 「你每晚接送我不怕女朋友吃醋抱怨?」 「說真的,我沒正式交過女朋友。」家傑笑,「間中有些女孩子喜歡我,但不是我心目中的合適人選,我很固執──在這方面。」 「你心目中的人選一定要求極高。」 「不──沒有任何要求,只要我一見鍾情,相處絕對自然舒服,不帶一點勉強,我愛她就行了。」 「這不難。只要你愛她?她不必愛你?」 「就算起初她不愛我,遲早也會被我感動。」他笑,「我的感情無所不在,能包容一切。」 「這個女孩子將很幸福。」 他看她一眼,眼中光芒一閃,卻沒說什麼。 兩人一直沉默到她家,她下車,然後轉頭。 「明天的事拜託你。」 「我會告訴他們,但我將耳根不清靜。」 「那麼我歡迎你到我的小房子來避難。」她很自然地隨口說。 「求之不得。」他笑了,笑得十分漂亮,充滿和煦的陽光,「我原以為你永不會邀請我。」 「當了這麼久義務的「柴可夫」,我理當善待你。」她真的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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