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當你沉睡時 >



  「沒有另外的方法醫他?」志堅問。

  「怎麼醫?打散那塊瘀血?那和開刀同樣危險,我不做這樣的事。」專家離開。

  「我會用藥物使瘀血消散。」家庭醫生說:「那進度會很慢,也許要等一段不短的日子,大家要有耐性。」

  「大哥會不會死?」小家珍很害怕。

  「暫時──看不出這跡象。」家庭醫生小心翼翼地答:「除了不能醒來,他一切正常。」

  「需要一直住院?」志堅問。

  「暫時再住院觀察一陣。」家庭醫生慎重地考慮過,「等一切更穩定時才搬回家。」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卓依發覺大家的視線都偷偷停留在她臉上,她該裝出擔憂或悲傷的模樣,然而她做不到,除了這次的「彌天大謊」之外,她是個真性情的女人,要她假裝是不可能的事。

  「她給嚇傻了。」老祖母曾背後說過。

  「恐怕對她的打擊太大,一時回不了神。」母親明玉也說:「我們要對她更好些。」

  「她一定很愛大哥,看,她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人家說最深沉的悲哀就是沒表情。」小家珍一本正經地說。

  「讓我們大家都祈禱。」志堅說。

  這些話都是家傑告訴卓依的。那是星期天,他奉命去接卓依到賀家吃飯。

  卓依默然,她能說什麼?她最大的煩惱是現在不知道可以怎麼脫身。

  卓依想過,辭去工作,搬一次家,讓賀家人永遠找不到她?不,香港這麼小,警方的率又高,找到她不難,只怕以後不敢再面對任何人,她懷看鬼胎,心事重重。

  第三章 美麗誤會

  天氣漸熱,學校快將放暑假。

  一個半月過去,家俊仍沒動靜,沉睡在那兒像個夥邪的嬰兒。

  賀家已把他從醫院搬回家裡,白天由家人輪流照顧,晚上請私家看護。家庭醫生仍給他吃那些消瘀血的藥,但也不見好轉。他每天的營養都是靠注射輸入身體的,生命就這樣維持。

  希望彷佛愈來俞遙遠了。

  「你能每天下班來看家俊嗎?」母親正式提出要求,「卓依。」

  「我──好吧。」卓依不忍心讓她失望。

  「我可以叫家傑每天接送,或者──」母親眨眨眼,有點為難,「你能搬來我們家住嗎?」

  「這──不大方便。」卓依大吃一驚。

  「我知這要求過分,但是──」老祖母淚盈于睫,「我對醫生已不抱希望,如困你晚來能在家俊耳邊說話,或者希望更大。」

  「我每晚來,可以己駕車。」她只好答應。

  「女孩子單獨一人駕車危險,尤具你那一區又靜又黑。」母親是真的關心,「我要家傑接送,反正他也沒事忙著,又搬回來住了。」

  卓依看家傑一眼,他果然守諾言。在暑假一開始就搬回來。

  「我接送你。」他也這麼說。

  他實在是個很溫順的男人。每晚接送是很麻煩的事,他不必抽時間與女朋友見面?二十八歲的男人沒理由不拍拖。

  當然,這與卓依無關,她不會問。

  於是,卓依每天下班就被接來賀,晚餐之後就被送進賀家俊那間特別大、特別明亮的睡房,要她在他耳邊說話。

  她該說什麼呢?對一個全然的陌生人。

  起初,她隨說一些話,自己也覺無聊,後來她帶書來,索性念書給他聽,天知道這有沒有效,她只是盡人事。

  有時賀家人也進來,在家俊耳邊輕輕地播放一些據說是他平日喜歡的音樂,看他一成不變的臉,有用嗎?

  這天家又接卓依來賀家,神色頗特別。

  「家俊有什麼變化?」她很敏感。

  幾個月下來,有時她真以為自己是家俊未婚妻,弄得她自己也糊塗了。

  「不──」他搖頭,英俊的臉上很為難似的,「你要有點心理準備。」

  「什麼事?」她的心猛跳。

  總不能要求她此時下嫁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吧?這太荒謬。

  「我──」搖搖頭,「卓依,愈來愈覺得,這件事上你很無辜。」

  「不──目前一切都沒問題,我並不為難。」她很誠懇,「就算每天來,都到最好的招待,你們比我家人更關心、更愛護我。」

  「你是個善良的好人,只是──」他很困難地說不下去,「你要有心理準備。」

  卓依心懷此忑,將要發生什麼事呢?

  這些與賀家相處的日子,賀家上上不但都對她好,還不時收到他們的體物,小玉食物水果,貴重至衣物珠寶,她都收下了,她想小禮物無妨,貴重的等家俊醒來,或真未婚妻出現時還給他們,她從沒動用過。

  這些事上,她絕不貪心。

  賀家人都在等她吃飯,大家對她熱心、熱情得不能再熱情,好象全部的希望都在她身上,她被捧得像公主。

  「卓依,怎麼從來沒見你帶訂婚戒指?」母親明玉最細心。

  「我──因為戒指略大,我怕會掉。」

  「家俊真粗心,戒指都會買大了。」老祖母輕歎,「我有只戒指,原本就預備送給孫媳婦的,現在給你。」

  「不──」她不敢要,老祖母已把一古老精緻、十分美麗名貴的紅寶不戒指遞過來。

  「拿著,戴上。」老祖母命令,「這是我老人家的一點心意,不要拒絕。」

  「戴上吧。」母親明玉也勸說著,「讓嬤嬤開心一點。」

  卓依還是著她的如意盤,以後把一切還給他們就是,現在只能勉為其難。

  她套上,正好合適,好象為她訂的一樣。那紅寶不有拇指指甲那麼大、鴿血色,美得令人心動,她看著,沒有想是喜歡與不喜歡,反正根本不是她的東西。

  她完全不懂那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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