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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看看別人,說不定你也會喜歡別人。」

  「你暗示我沒有希望?」他問。

  「我沒這麼說,」她不敢刺激他,怕他會發癡不考試:「但你知道會有這可能的,是不是?天下沒有絕對的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沉默好久,終於說:「我也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他歎口氣:「只是——她連男朋友也沒有就拒絕我,我不甘心。」

  「別傻,她是為你好,」她不敢講冷敖的事:「她不想你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我都明白,只是——」

  「放心。我替你介紹些朋友,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你肯幫我?」他似乎看到一絲希望。

  「當然,我一直當你是哥哥一樣,連我自己哥哥冷敖都欣賞你。」

  「那——我試一試吧!」他無可奈何:「可是想到曉晴不愛我,我心會痛。」

  「那只是一種幻覺,相信我,一切會好起來。曉晴也會是你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試一試。謝謝你,雪凝。」

  她收線,看見冷敖站在門邊,他臉上有點奇怪的神情,仿佛受了挫折。

  「你很能處理別人的事啊!」他打趣著。聲音並不開朗。

  「我也很能處理自己的事。」她揚一揚頭。

  「雨濃找過你?」

  她炎淡地說:「感情是一回事,我要堅持立場,」她說:「我要一切清清楚楚,不拖泥帶水。」

  「你說得對。」冷敖點點頭:「陳蔭剛才說什麼?」

  「我勸他不要堅持苦追曉晴,這沒有用。感情不能勉強,情之所鐘,任何人也改變不了。」

  「曉晴喜歡的是誰?溫若風?」他問。

  「我不知道。」她笑:「你可以去試探一下,或者她願意告訴你。」

  「見都見不到她。」

  「你不能主動一點去找她?我是說若你想見她的話。」

  一個星期了,曉晴沒有出現在冷家。

  同樣的是,雨濃也沒有再來。他每天打電話,也約會雪凝,她一次都不答應,他就不再來。

  仿佛他很知情識趣,但也表現出他對雪凝不夠誠意、不夠堅持,對不對?

  表面上,雪凝很冷靜,一點也不出異樣。內心裡她卻是很難過,很不甘心。雨濃會為著那樣一個女人!

  曉晴卻是自怨自艾。

  「現在真慘,弄僵了,進退不得。」她歎息:「為什麼要試探他呢?他根本不在乎我。」

  「有耐性一點,這麼短的時間都不能等,怎能相對一輩子呢?」

  「想都不敢想,相對一輩子。」她搖搖頭。

  「我不是跟你情形一樣?為什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雪凝盯著她看。

  「同病相憐。」

  「一點也不自憐,我不能嫁一個不是全心全意對我的人。」雪凝是堅持的。

  「現在應該怎麼辦?」曉晴問。

  「等。」

  「等到什麼時候?地老天荒?」

  「等就是希望,並不需要用一輩子時間來證明這件事,為什麼不能有耐性呢?」雪凝搖頭。

  「我性急,喜歡一是一,二是二的當面說清楚。」

  「說清楚之後是絕望呢?」

  曉晴眼中光芒連閃,咬咬牙說:「那我就死了心,一切從頭來過。」

  「好吧!今天你跟我回家,見哥哥說清楚。」

  「不行——話是這麼講,我沒有勇氣。」曉晴說。雪凝微笑不語。

  「你呢?任由雨濃這麼拖下去?」

  「我沒有這麼說。我也絕對不會拖很久,我也喜歡一清二楚。」

  「但是鄒雨濃像牛皮糖。」

  「那是他的事,該有決定的時候我會下決心。」雪凝說。

  「現在真悶,悶,悶!」

  「我們出去逛街,順便吃日本面。」

  「情緒低落,日本面也變得無味。」曉晴歎息。

  到中環「置地」逛一圈出來,地下鐵路真方便,立刻又回到尖沙咀,找到那家地窖吃日本面。

  曉晴情緒愈來愈低落,眼睛定定地望著前面,連一口面也沒進口。

  「你怎麼了?曉晴。」

  「你想現在溫若男會不會在你家?」

  「很容易,我立刻打電話回家問。」

  雪凝去了兩分鐘,回來搖搖頭。

  「她沒去我家,但是哥哥也不在。」她說。

  「這是什麼意思?暗示他倆出去了?」曉睛說。

  「沒有暗示,快吃完立刻回家看看。」

  「不吃了。」曉晴推碗而起:「我回自己家。」

  「你又怎麼了?」

  「回家,倒頭大睡,什麼煩惱都忘掉了。」

  「小孩子脾氣,曉晴。」

  「太煩了,我寧願變小孩子。小時候什麼煩惱也沒有,多好。」

  雪凝挽著她走,她們叫的士回家。

  「我送你。」曉晴說:「你知道,這件事令我簡直——萬念俱灰。」

  「你不是要學明星們做傻事吧?」

  「那又不會。只是覺得做人沒意思,了無生趣。」

  曉晴先送雪凝回根德道,悶悶的叫的士轉上廣播道。

  收音機播著呂方唱的《你令我快樂過》,這歌者個子小小,音色卻那麼美,嗓子那麼厚,中氣又那麼足,真不簡單。而且這首歌的旋律和歌詞都美得出奇,記得播這套電視劇《新紮師兄》時,曾因為這首歌和那幾個鏡頭感動得流淚,因為寫情寫得淋漓盡致,又美、又浪漫、又無可奈何。唉!情。

  的士停在她家大廈的圍牆外,她付錢下車,立刻看見大閘燈柱下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不是眼花吧?不是癡心的陳蔭,不是隔壁的導演,是——冷敖?

  心頭狂跳,冷敖——怎麼可能?

  他看見她,有點窘迫、尷尬地走過來,想講什麼又講不出,欲言又止,完全不是平日的冷敖。

  「你——回來了?」他看她一眼,立刻垂下頭,坐立不安似的。

  「是的。」她咽一口口水,還是不敢置信,冷敖會站在這兒?不是做夢吧?

  「我和雪凝——吃面。」她也說得結結巴巴。

  「我以為你放了學——會早些回來。」他又看她一眼。又黑又深又難懂的眸子裡竟有些害羞。

  「不,不,我們逛了一陣街,到中區。」她手忙腳亂的:「你在這兒——」

  「等你。」他說得十分肯定。

  「等我?」她指著自己,嘴唇變成O的形狀。意外得太不真實:「為——為什麼?」

  「你——」他停一停,沖到口邊的話還是說不出來:「你不再學圍棋了?」

  他只能說另一句不關痛癢的話。

  「你覺得我可有希望?」她福至心靈的一句話。

  「當然有,你非常有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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