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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有一段時期,我以為我會和堅志相依為命的過一輩子。現在——不這麼想。」

  她還是不出聲,叫她說什麼呢?

  「我還有勇氣就表示我還有希望,是不是?」他問。

  她望著他笑。

  「你肯不肯做堅志的鋼琴老師呢?」他問。

  「不。我不喜歡他!」她笑著說。

  「那麼我呢?」他問。

  「我考慮。」她還是笑。

  第五章

  曉晴在回家的斜坡上遇見了不該在這兒的若風。他沒有開車,只站在廣播道近香港電臺的那兒。

  「溫若風?」她好意外。

  「等你!」他笑。對任何人他可以做得很好,除了雪凝。

  「榮幸之至!」曉晴似笑非笑,她自然明白他不是為等她而站在這兒:「不過,站在這兒人家會誤會你是在廣播道上等看明星的人。」

  「明星?」他不以為意:「我不知道你住哪座大廈,只好站在這附近必經之路。」

  「到我家去坐坐?」

  「如果你願意,我們不如就在這兒聊聊。」他說。

  「無所謂,」她聳聳肩:「我們之間有什麼可聊?」

  「嗯——」他考慮著、猶豫著:「雪凝——最近不常跟你在一起?」

  「誰說的?我們每天一起上學,約好在車站見面。」她好奇:

  「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陳蔭呢?」他很尷尬。

  「三人行。」她笑:「我們很習慣,不知道陳蔭怎麼想,我對他愈來愈像兄弟姐妹。」

  「他怕要失望了。」

  「怎麼會呢?我們是好朋友,一早就說清楚的,愛情不一定會發生在我們之間。」

  「你們常常三人去看電影?」

  「是。除了電影,還有什麼更好的娛樂?又不能老坐在情調好的咖啡館中享受寂寞。」

  「什麼叫坐在情調好的咖啡館中享受寂寞?」他問。

  「兩個女生坐在那兒發呆,」她發笑:「其實這句話從日本旅行回來才有,不過你不會明白。」

  「你不說清楚怎知我不會明白?」

  「你那一輩的人怎瞭解我們的心情呢?」曉晴坦率地:「你知道在東京六本木有許多情調好的咖啡館?坐在那兒享受,還有俊男搭訕——」

  「你和雪凝?」他不能置信。

  「有什麼稀奇?俊男都是沖著雪凝來,可是言語不通,雞同鴨講。」她笑。

  「日本男人真大膽。」

  「香港也試過,找雪凝拍廣告呢!還是出名的導演殷浩光。」

  「雪凝答應了?」

  「一點也不瞭解她。」她搖搖頭:「雪凝那個人怎肯隨便跟人講話?頭都沒抬呢!」

  「後來呢?」

  「怎麼可能有後來?」曉晴搖頭:「當然為難我這老友替她擋駕。不過,倒也認識了殷浩光。」

  「你們做了朋友?就是這麼簡單?」他問。

  「你那一輩的人真不懂我們,做朋友難道是件複雜的事嗎?何況殷浩光跟我是鄰居。」她說。

  「我們這一輩!」他苦笑:「你覺得我和你們不是同輩、同樣的人?」

  「你是講師這是其一,而且大我們十多年呢!人家說現在三年一個代溝。」

  「雪凝——提過我嗎?」他轉開話題。

  「沒有。記不得。」她搖頭:「雪凝本來就不多話,你自己也 知道的。」

  他沉默了,很悶、很不快樂的樣子。

  「你——是為了雪凝?」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聳聳肩,說:「這麼大一個人還像傻瓜,你一定覺得我很好笑,很老土。我不能解釋。」

  「不必解釋,我懂。」曉晴臉上有一抹奇異光彩,她想到了自己:「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為他吃苦受罪都無所謂,就算他不接受,也寧願自己痛苦。」

  「曉晴——」若風大為意外,不能置信地。

  「我真的懂。」她又說:「喜歡一個人年紀無關,有的人十三歲已懂得愛情了呢!」

  「你令我驚奇。」

  曉晴輕輕歎一口氣,慢慢說:「如果你要我說真話,你是沒有希望的。」

  「雪凝告訴你的?」

  「不。我知道雪凝追尋的理想是什麼,那絕對不是你,」她搖搖頭:「你不要再為難自己。」

  「那——是誰?」

  「你不必知道是誰,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說:「任何人都好,總之不是你,何必自尋煩惱。」

  「我很意外,你能懂這麼多!」

  她只是笑一笑,不解釋。

  「我說過懂與不懂與年齡無關,」過了一陣,她才說:「你到現在才碰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子,而我可能很早就喜歡一個人,明不明白?」

  「你是指——」

  「我不指任何人,只是打個比喻。」她立刻說:「你的條件這麼好,不必為難自己,對不對?」

  「是,你講得對!」他振作一點:「多謝你對我說了這些話,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會很難、很痛苦的,我是指剛開始的時候,」她笑:「不過漸漸的就會習慣。」

  「我知道。」他揮揮手:「我要回去了。」

  「回家?」她問:「若不介意,真的可以到我家坐。父母是開明人,不會硬當你是我男朋友。」

  「下次,下次一定去!」他轉身走了。

  曉晴目送他沿著斜坡下山,心中歎息,世上竟有這麼多不如意的愛情。

  慢慢步行回家,在她家大廈的圍牆邊斜倚著一個人,很眼熟的男人,她多看一眼笑容就現了出來。

  「殷浩光?」她叫。

  他攤開雙手,做出一個很百無聊賴的樣子。

  「沒有靈感,所以什麼事也做不成。」他說。

  「你們這種人做事憑靈感的?」她望著他。

  「有沒有興趣到我家或你家去喝杯茶?」他說。

  「什麼你家我家呢?說得這麼怪。」

  「我想請你去我家,但是又怕你不願。去你家呢?又怕你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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