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最好別愛我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我有。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為她發狂。但在面對你時,我不由得會想起與她是以錯誤的方式起步。我改不了我性格中冷靜理智的一面。在愛與不愛之外,我永遠都無法忘懷這一點。再有,我放不下你。兩家子中,你唯一還肯聽的,大概只有我了。而我相信一旦離了婚,你是連我也不輕易聯絡了。」

  真不愧是最瞭解我的人呀!說得一點也不差。當初我之所以會哀悼,就是因為一旦與他分手,我便再也不會與他分享我的所有快樂悲傷或惡作劇。依賴了二十九年的人,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放手的。

  「你認為必須有一個男人出現,才會肯對我放心嗎?我又不是簫素素那一類風一吹就跑的女人。」

  「相同的。你是一隻自由的風箏,獨立自主,自得其樂,無論飛得再高再遠,你都不必擔心迷失,因為線的另一端,永遠有人等著讓你依靠。這對你很重要。從小,你就是個戀物成癖的小孩,對『人』是看不出來,但對那些你明明用不著、卻喜愛的物品,你光是每天看到了就很安心快樂。我二十九年來扮演的就是這個角色:一個不常用得著,卻可以讓你看到了就很心定的人。然後不能綁住你,給你全然的自由。我必須等到這樣的男人出現。」

  我不由得怔住。在朱棣亞認真的眼神中,開始檢視起自己不自覺散發出的訊息。

  是嗎?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不是雲,而是風箏?

  那——誰能承接「線頭主」這個角色?

  這是哪門子自由新女性呀我?

  ***

  「你怎麼了?還好嗎?」鐘昂遲疑的問著我。

  「我——很——好——非常——好!」有氣無力的響應來自我口中。

  「要——不要進去屋內喝杯涼水?」他輕輕問著。

  我搖頭。

  此刻,我倆所待著的地方,正是鐘昂動物診所的門外;我坐在小圍牆的出入口處,而鐘昂剛從外面工作回來,抱著由小貨車內搬下的什物,卻不得其門而入。

  「那——你總要讓我過去吧?挪一下位置好嗎?」他語氣中添了幾抹好笑。

  我動了動屁股,讓他得以進去,整個人又懶洋洋的看向天空,一如快枯萎的花朵(或小草?)。

  不一會,忙完搬物工作的鐘昂帶來兩瓶礦泉水,一瓶交在我手上。

  「還是比較習慣看到你活力四射的樣子。」他笑。

  「說霸道吧,我聽起來比較順耳。」我知道我這個人做起事來向來強要人家順服。嚇得人抱頭鼠竄。

  他只是靜坐在我身邊,陪著我,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吧!我驀地笑了。

  「太正經的人與我相處,會產生很多困擾。」他看來就是很困擾的樣子。

  「不,與你相處可以很放鬆。」他搖頭否定我的說詞。「我一向極少去想男女之間的事。因為我覺得與女孩子相處很難有恰當的拿捏。」

  「我比較男孩子氣。」我靠向他的肩,順道大口喝著水。

  「不一定要有男孩子氣,而是有話宜說、不扭捏的脾性使人放心。當然這也不一定局限于女人,也是有男人期望不開口就有人知道他九拐十八彎的心思的。」

  我嗤笑:「只不過——女人心眼比較多是不是!你說吧,是不是文小姐向你告白了?」

  「我告訴她,從來不考慮娶妻的事。」他雙眼盯著我,其中的光采令人害怕。

  「哦——那就是說你拒絕她了?」我小心退離他肩膀,隔出「淡如水」的距離。

  他伸手抓住我左手,沒讓我退得太遠。

  「她說——你中意我?」

  「哈哈——那是開她玩笑啦!我逗逗她而已,」我就知道文小姐一定會說,這時候我終於體會禍從口出的下場,這——這男人不會不小心就當了真吧?

  「拿我開玩笑——很好玩嗎?」他溫和的眼看來多了些危險。

  他——在生氣嗎?我又沒有對他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他有什麼好生氣的?我以為他不是小肚臍小眼睛的男人耶。

  「鐘昂,你想要我的道歉嗎?」我這人一向識時務,必要時做什麼都可以。何況具有造成他困擾的話,我的確該道歉。

  「這不是道歉可以解決的。」他聲音平板得讓人聽不出情緒。

  我暗中生惱:「那你想怎樣啦?奉上三牲九禮?或登報致歉?」

  他輕道:「如果,我與你之間純粹是朋友,任何的玩笑我都可以接受。但在你漸漸引發我的關注之後,你可能不知道,有些玩笑是開不得的,因為太危險,而且會——一次又一次撩動我的心——」

  「呃——」我張口結舌,遺忘了自己原本有很好的口才可以駁斥他、損他,打哈哈的打發,一如過去幾年來那些「企圖」愛上我順帶報恩的男人那般,讓他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對我滅絕了「動心」之意。

  可是——我最近的腦袋不太靈光,居然怔怔地看著他而開不了口,而且——

  天殺的!我犯了一個至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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