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嬰粟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毫無預警的,他將她白色洋裝扯成二半,這是他憤怒的表現!她閉上眼,寒意頓生的抱住自己脆弱的身子。為什麼又要惹他呢?若非他說過絕不打她,那麼此刻她的下場不會比破敗的衣服好到那兒去!老天——她是怎麼了?去惹明知不能惹的人?為什麼?——絕對不是因為他又要甩開她,絕對不會是!

  何憐幽此刻最恐懼的是自己無法安然的心。它——為誰跳動?

  「怎麼?有膽與我對抗,卻沒膽聽我的答案嗎?」他的口氣幾乎算是惡狠狠又充滿嗜血的殘忍!強迫她睜開眼。「如果這算欺淩,是的!我只欺淩你。如果當我的女人會短命,你不會活得比誰久。是你欠我,如果這叫下地獄,那只能說你欠我太多!今生今世也還不完。」話完,一把抱起她,往樓上移去,不看她絕望又恐懼的面孔。

  何須下地獄?他們早已在其中了——何憐幽放任淚水輕易滑落,卻理不出眼淚垂落的原因。

  是因為他的言語中明確表達的殘忍?還是他又厭倦她,厭倦到必須把她丟到日本一年的事實?

  是否因為心中一直若有所待,才會在這不堪的境地中心碎神傷?!傷她的,不是他要娶妻的事,而是他厭了她,卻又硬是不放她,執意折磨她來找尋樂趣。

  該怪的,是她自己。誰教她又生出一顆心來讓他傷害?她今生今世註定得沉淪了——

  ***

  當一個男人開始厭倦了一個女人會是什麼表現?是不是該像那些肥皂劇所演的——夜不歸營,對那女人不屑一顧到連碰都嫌煩?

  可是,他呢?為什麼會一如初時要她時的模樣?沒有多一分,亦無少一分。這樣能算是不要她嗎?可是他的侵佔依然徹底且火熱。他們之間是站在什麼情境下的情人關係?

  原本何憐幽以為此次日本之行必定是自己與女兒前去,因為王競堯既已不要她,又那會撥出他寶貴的時間來領她前往?可是,她料錯了,依然是他帶她上飛機,並且身邊多路一個十二歲的俊美男孩。

  應該不是他的孩子,因為面孔不像,但那種傲冷氣質卻又難以言喻的相似。那孩子太早熟,也太戒備,一雙野獸般的眼像在防範全天下的人。她的掬幽,將來也會是這樣子嗎?低首看著正在吸允小指頭的女兒,黑白分明的大眼正好奇的看著那位小男孩,玫瑰色澤的小唇瓣揚著笑容的弧度。這種天真不知愁,會終止在那一天?有王競堯那樣的父親,有她這種不知快樂為何物的母親,一個小孩能有多健全的環境成長?

  在機位上坐定後,他將小掬幽抱到小男孩的懷中,下著命令——「她就是你要以性命保護的女孩。何掬幽。」

  小男孩不言不語,靜靜看著坐在膝上的小嬰兒,半斂的眼瞼看不出心緒波動的跡象。

  何憐幽震驚的抓住王競堯的手!他是什麼意思?是打算控制男孩的一生還是掬幽的一生?

  「什麼意思?」

  他將她的手交合在他大掌中,深黑難測的眼眸沒有任何表情,輕吻了下她的手。

  「她是我的女兒。」

  她搖頭。

  「你與王億豪對抗的最大原因是不肯受他左右當傀儡,那你又怎麼能以同樣的高壓手段來安排自以為對掬幽最好的未來呢?你們真不愧是血親。」顫抖的語調是怒氣與指控,或者還有一絲因為膽大妄為而產生的恐懼。

  但他這次出乎平常的沒有含怒的表情,他只是扯了抹笑意。

  「你對我與王億豪的事瞭解多少?你又怎能斷言我與他之間只是微不足道的意氣之爭呢?」

  「我什麼也不瞭解。瞭解你不是我的工作。」她拒絕與他的目光對抗。身為情婦,除了交出身體,切記不能失了本分以老婆面貌待之,她永遠不會是。何況,如今他連她的身體也不要了,還會要她的瞭解知心嗎?他們之間分歧的意見也不在那上頭。「你覺得我當不成一個好母親嗎?要派一個男孩來當褓姆?」

  「你屬於我,完完全全。我不允許你專注在我的女兒身上。所以我替掬幽找了人。」

  「那是——」她再度看了眼在另一方窗口、依然面無表情的男孩。「傭人海是丈夫?」

  他的回答冷淡而無情——

  「玩具以及保鏢,或將來掬幽願意時會是的情人與丈夫。」

  她楞了會——

  「為什麼他肯?他的意願無關緊要嗎?一如當初你要我時相同?」

  他的手沒入她烏黑秀髮中,然後突然牢牢扶住她後腦,讓她正視他,再也躲避不得。

  「我與他有一場交易,我完成他的心願,他賣身於我,一生一世。而你,我用錢買來的女人,居然認為我的強取豪奪侵犯到無辜的你。是誰向我開的價?」

  為什麼快兩年了,在這分手在即的時刻,再來翻老帳呢?反正他是不要她了!問出一個他想聽的答案也只不過是被逼迫而來的。一旦不順他心,他會施壓到得到他滿意的答案,豈容她說出違逆他的話?!

  「如果當年我不開價、不賣身,那麼你會放過我嗎?你會放棄宣稱我是你的女人之類的話嗎?你可以說我趁機敲詐,但,有何不可呢?反正你是不會放過我的。」

  奇異的,他笑了,摟她入懷的動作像是很溫柔的給人錯覺。

  「你又開始準備惹我了是嗎?這是不是為了引起我注目的努力?」

  吹拂在她耳邊的熱氣像挑逗與愛撫,何憐幽心頭一震,完全無法回應!他那一針見血的話不斷在她心湖漾開,形成洶湧的浪潮,幾乎要淹沒她!是呀!她怎麼了?沉默了那麼久,此時卻一再沉不住氣的惹他,並且讓他看得一清二楚,使自己落於狼狽的境地!她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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