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嬰粟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他看出她的疑問,但自白不是他習慣做的事,他只是陰寒的笑道:「我只不過要讓王家絕子絕孫而已!」對王億豪,無異是致命的打擊,對憐幽——則是一種體貼與唯一專注。但她不會明白。只有當她在意了,才會找到答案。

  「你是瘋子——」她低聲吐出氣息。而他侵佔了她剩餘的無言。扯去她衣物,抱她上樓——

  在憐幽深睡後,他來到女兒的房間。掬幽被奶媽與傭人照顧得很好。

  六個月大的孩子才剛會爬,應是好動的時刻。但她不。她的沉靜一如她那美麗奇特的母親。一雙圓圓的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常是看著天空與外界發呆,閃著渴望。

  王競堯坐在地氈上,讓女兒爬上他膝蓋坐著。女兒也不愛笑,但她開始懂得笑時,是展現在她父親面前。

  掬幽、掬幽!掬在手心呵疼倍至的憐幽。一開始,他就是要一個完全似她的女兒,所以沒給姓氏,也延伸了她的名字。他的生命中少有要不到的事物,連女兒的出生也如他所預期。所以掬幽得到他的關愛。只有她——那個叫何憐幽的女人至今仍在飄忽。

  為什麼一年又四個月不見她?

  起先,她使他狂怒。再來,他必須找一些女人來分散王億豪的注意力。正式與他對峙所揚起的火花飛濺及他身邊的女人。有兩名床伴被王億豪派人綁至國外,藉以威迫他就範?王億豪以為他的佔有欲會強烈到不允許有人占他的床伴,找了幾個男人來羞辱他?可惜沒有如他所願的激出他的怒氣。不過他訂婚了,讓王億豪竊喜計策得逞。沒有人會知道他訂婚的真相。

  再來,他不願見到她大腹便便、天天嘔吐的沒尊嚴情況,她必然也不樂見。生產過後,她身子調養了大半年才見好轉,所以他才出現。她不會知道當她大量出血時,是他的血救了她!如今,放眼世上,他與她們父女是真正有血緣關係的人了。

  當然還有一個能算得上?不過——他唇邊揚起冷笑,只有在王億豪化成灰的那一天,他才會承認。

  ***

  龐非氣急敗壞的沖入「豹」集團總部,指著正在擦槍的石桐——

  「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你昨天對黃家三姊弟開了六槍?」

  「我只是對車子開了六槍,否則他們沒有機會活著回去,三顆子彈已太足夠。」石桐淡淡開口。

  朱千妍從電腦中抬頭,稀奇道:「神槍手虛發六槍而不傷人,豈不讓人看笑話了?!」

  「千妍,別惹事。石桐!你不知道黃順伶是未來的老大夫人嗎?你已震怒老爺子了!」

  石桐冷漠道:「對你而言,王老爺子是你的天地和一切。對我而言,王競堯才是我的信仰。我沒有你的雙重忠實。王億豪與黃順伶在我眼中什麼也不是。」

  龐非頓了一頓,無言可駁。

  「你不當黃順伶是夫人看,反而以那沒名沒分的女人為天,她什麼也不是!」

  朱千妍笑道:「她只是他女兒的媽,他屋子中的女主人。一年前我會憤怒,但事實證明了一切?他將生命交給了她。我們不看世俗的形式,自有一套信仰。龐非,角色混亂的是你,你到底要忠於誰?是那為一心要殲滅『豹』集團的王億豪?還是『豹』集團的老大?」

  情況已演變到白熱化,龐非的身分成了牆頭草,所以近來重要集會,沒有人會特意通知他。他的雙重忠實面臨單一決擇,然而決擇的意思代表了必然的反叛。忠於王家或忠於王競堯,沒有雙全的事。

  龐非坐入沙發中,不願對此事做出任何決定。王競堯的舉止嚴重觸怒王億豪?在公司之中,刻意將王競堯擠到無實權的虛位上,更決意消滅「豹」集團,讓王競堯完全的被孤立。

  自從王競堯有了何憐幽之後,龐非被他隔絕在距離之外。共同成長的兩人更形陌生,已經到了無法預測他行為、無法對他詢問的地步。也許問題不是出在何憐幽身上,而是王老爺子對自己的偏重?所以王競堯始終對他冷笑以待,認定他只是老爺子派來的奸細。是奸細沒錯,但為了王家,他可以為他們出生入死,但到頭來卻是這種下場嗎?為了使他們祖孫相處得好,他這中間人隱瞞了多少不可說的事!如今依然沒有冰解的現象,反而更讓自己陷入不利之地。

  「豹」集團在他而言只是個小玩藝兒,也是王競堯興致來時弄成的玩具?他並不看重。即使「豹」集團如今已是黑道威名遠揚的大幫派,但比起王家的富可敵國,又算得了什麼?!所以龐非不介意這集團中自己身分的重要與否。可是集團中幾名大將是忽視不得的——神槍手石桐,百變女朱千妍。他們兩人是王競堯一手栽培的人,未來尚有可開發的潛力。而他們可以為了王競堯做盡一切事情。一旦雙方成為敵對,這兩人若不能收為己用,必會是最難對付的對手。龐非不想與他們對立。

  只是——老爺子的執意消滅,未來會是怎樣的情況,連他這般深受倚重的人也不禁舉棋不定了。他該怎麼做?

  ***

  很難去想像王競堯抱著女兒戲耍的模樣。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溫情都是奇怪的。

  難得今日他在,也興起游泳。九月的時節,泡水是合適的消暑活動。頂樓的游泳池終於有了存在的價值。她不會游泳,但也得穿上泳衣陪伴他。女兒也是。教一個七月大的小孩游泳挺怪異的。

  他們父女一同在池中戲耍。放女兒在嬰兒專用的游泳圈中,讓她雙腿可以踢動,而不怕溺水。奇異的,女兒笑了,她小小的面孔上是滿足又新奇的笑容。

  何憐幽坐在池邊,只以雙腿踢動水波,蕩成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在日光下浮動波光。

  這樣平和悠閒的日子,什麼也不做,只是懷想與沉思,她可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但在社會貢獻上,她無異只是一隻米蟲而已。這種人,沒有存在的價值,但只要知足,卻是絕對的幸福。有誰可以什麼也不做就生活優裕、不必愁生活沒有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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