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相思已是不曾閒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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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想著往事,任思緒飄忽,雙手卻有自己的意識滑到小腹上,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天爺,她快要滿四十歲了,居然還會有身孕!她以為她的身體機能已不再適合生育了,然而老天似乎並不那麼認為。黃大夫的宣告過後,連雄謙都嚇呆了,他也沒料到這把年紀了還會有孩子跟來;就連女兒靜柔也在一邊哇哇怪叫,直呼不想當一個大弟弟或妹妹二十歲的「老」姊姊,不過不反對有一個娃娃可以玩玩就是了。 「不是叫妳躺著嗎?怎麼又起來了?難道又害喜了?」耿雄謙在畫房找到妻子,忍不住責備。 她正蹲坐在一幅嬰兒畫像前,裡頭畫的是一周歲的耿靜柔。當年她筆技太過生澀,畫得並不傳神,無法把女兒的活靈活現表達出千分之一,幸好她尚能完整呈現女兒的身形面貌。好快呀!小小的靜柔已長成了比她還高的少女了,而她腹中還有七個月後即將出生的娃娃,在下一次回憶時,恐怕也是高大的人兒了。 她拉住他的手一同在地毯上坐著,隨著他手勢靠入他懷中。 「雄謙,時間過得真快,匆匆晃過,居然已是這麼多年了。」她滿足地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有淡煙味、有香皂味、有更多成熟男人的氣味。 「我們真正共度的時間卻不滿五年。」這一刻,他不是沒有感慨的。 尤其是陸湛再度地出現,勾勒出來的回憶,就會追溯回當年他們十七、八歲時的初相遇,讓他這個絕不回頭看的鐵漢也忍不住為此而擰眉。 「蔚湘,這輩子我耿雄謙有對不起的人,只妳一個,如果要因而對我報復教訓,也只能是妳,其他人皆無權越俎代庖,連妳的父母、兄長皆是;我不會,也不須對其他人感到愧疚。」 沒頭沒腦的宣告令葉蔚湘訝異了好一會。他怎麼了呢?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 「你在說些什麼?我哪會報復你呢?也許會有感到委屈的時候,可是生活不就是這樣嗎?有遺憾、有快樂。我是因為愛你才跟你走,而你對我的愛不曾改變過,那就好了;除非你不再愛我,否則就不能稱之為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夫妻之間還要計較到種種細微處,就顯得吹毛求疵了。」 也許是她的善體人意讓他一直強勢地得寸進尺吧?知道不管自己做了什麼安排,她都習慣逆來順受,以至於總會有人忍不住代她出頭——即使那人沒任何資格。將心比心,他也有可能這麼做,只是生性較為冷然的他,只怕做不到陸湛這種地步;他簡直是瘋了! 「我對妳並不好。」曾經,她有機會過得更好。 「欸,但對我好不見得會令我快樂。」她半閉著眼:「近來我老是在回想往事,前些日子媽打電話來說陸湛回中部拜訪過他,聽說他仍沒有結婚。」 他皺眉: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 「你不會高興我提起他的。」 鬼才會高興!他心中暗咒不已,低聲警告她: 「妳可別胡思亂想,把他沒結婚的事也當成罪狀往身上扛。」 真是了解她呵!但她怎能不那麼想? 「我不曉得他一直沒有住在台灣。」 「我們一定要談他嗎?」火氣壓不住地緩升上他心頭,其中妒火占了一半。在知曉一連串事件皆由陸湛主導之後,他會想談才有鬼!尤其與自己的妻子談。 她素手輕撫他胸口,不說話了。 反而是耿雄謙想了許久,有些認命道: 「我確實抹煞不了他在妳心中的地位,除非我能回到二、三十年前,將他攆離妳身邊,讓他不曾存在過,但我仍自私地希望他不會再成為我們的話題!」 他能介意什麼呢?陸湛對她無比用心是事實——甚至過火得令人髮指,再加上蔚湘向來自閉,不願擴大自己的交際圈子,能在她生命中留下點滴印象的人根本用五隻手指頭數得完,以至於蔚湘會對他記憶深刻,怎麼也忘不了。 她仍是無言,也不知能說什麼,直到丈夫托起她下巴,她才道: 「我希望他幸福,也遺憾我無法回報他什麼。雄謙——他什麼都沒有——我希望能見他一面,與他談一談——」 他粗魯地打斷她: 「想都別想!」 「一直以來,我都怕他,知道他好,但未曾對他敞開心靈,除了反抗他之外,其它時候都沉默對他,他不該有這種待遇。以前我膽怯且不成熟,但如今四十歲了,總要學著為自己負責;我必須讓他知道我的心情,也該讓他知道——你沒有對我不好,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了,因為我不要你們之間有人受傷害。」她明亮的眼了然地迎上他的震驚。 她知道了什麼!? 「蔚湘!妳怎麼——」 原本她只是臆測,因為時間太過巧合,所有事件都從陸湛回國開始,而現在,由丈夫訝然不能成言的表情中證實了。 她只是沉默,不是笨呵! 「讓我見他,好嗎?」她輕聲乞求,卻是絕對要達成索求的堅定,無論他會怎麼反對。 *** 陸湛一直不曾小看過耿雄謙,只是當他接到由耿雄謙打來的電話時,仍不免吃了一驚!這個黑道教父畢竟不是浪得虛名,其手下的厲害程度,此刻才真正領會。 讓陸湛更意外的,是那傢伙以極端僵冷的語調對他說明葉蔚湘想與他見面的事,不由分說約了時間、地點,也就是龍焰盟總部、首腦的住所。 「你對蔚湘說了?種種攻擊行為都是因妒成恨的陸湛所支使的,是嗎?」陸湛口氣中充滿嘲諷。為什麼不呢?耿雄謙向來討厭他,有機會破壞他在蔚湘心中形象應是樂於去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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