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相思已是不曾閒 | 上頁 下頁
四六


  她走過來,拉起他泛青紫的右手,拿出藥膏為他輕揉著,並且上藥。她說不出話,喉頭哽著硬塊,怕她說了話,會逼出迸發的淚水。

  「我最信任妳的,羅姒。然而,我還能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妳去辦嗎?」他疲倦地問,從來不會注意她的神色,更可以說他永不會在意葉蔚湘以外女子的神色心緒;全天下,他不關心葉蔚湘以外的女人,即使眼前這一位忠心跟隨他十二年。

  這是個強者為王的世界,她必須打理好她自己,否則只有淪為失敗者的身分。

  羅姒抬起下巴:

  「我不會再出錯了,請相信我!」

  剛強的口氣並沒有完美的面具來伴佐,她水盈盈的眼流露了些許脆弱。

  而這,像極了他心愛的那名女子——陸湛一時動情,伸手捏住她下巴,深深看著,由她神似的面孔去思念著他心中的佳人。

  她沒有躲開,也知道他的深情不是在對她展現,她只是個替身而已,但這樣已足夠——

  他吻了她一下,然而失魂只在幾秒之間,當他放開她時,又復無情面孔。推她退了一步,站到陌生距離外,他只道:

  「對不起,妳去工作吧!」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當一輩子的替身。」

  「別傻了,妳只是個小鬼,而且我不需要替身。」

  「不需要?」她冷笑:「我以為我已經當了十二年了。」

  羅姒閤上門,把他冷怒的面孔關在他的辦公室內,讓自己的淚可以自由地流下來,而不會讓人瞧見——

  她快要連「替身」也不配當了,不是嗎?

  ***

  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耿雄謙為著新得到的消息而低咒不已。

  原本他只是猜測這方面的可能性,並不抱太大的肯定,哪裡知道果真是他!這個消失在台灣二十年的陸湛,又出現了,幸而他從未樂觀地幻想陸湛的消失即代表死亡。那傢伙不會太容易死去,當然更不可能以落魄潦倒的方式活著,那種渾身充滿貴族氣息的男人——哼!

  他沉吟了良久,才從過往的記憶中拔回心神,指示著一邊的耿介桓:

  「叫靜柔進來。」

  「找我嗎?」門外立即探進一張絕麗面孔。

  由情況來看,白癡也猜得到她站在門外偷聽很久了,難為她不懂「非禮勿聽」為何物,大剌剌得教人想氣也沒力。

  耿雄謙沒費事去罵她的失禮,只道:

  「去查陸湛這個人,半小時之內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事蹟。」

  「十分鐘就行了。」耿靜柔馬上往電腦資料室走去,為著新差事興奮不已,不忘回頭要求:「改天可不可以告訴我陸湛先生與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仇恨呀?」

  「小孩子別管!」他低喝著。

  目送女兒蹦蹦跳跳出去後,耿雄謙才對耿介桓指示著:

  「短時間之內,安排我與他見面,還有,別讓你師母知道他。」

  「是。」

  他撇下心中的煩躁,起身道:

  「我上樓一會,如果靜柔辦完了事,叫她自個打發時間,別去吵她媽咪。」

  「是,我會讓靜柔有事可做。」

  樓上主臥房內,區隔了好幾個房間,可以說二樓的一半空間都被主臥房所占據,一間睡房、兩個更衣間、一間浴室、一間起居室、一間書房,再加上一間畫房,各占了二十坪左右;這些空間向來足夠葉蔚湘消磨一整天。

  雖然身為龍焰盟的首領夫人,但她永遠不會習慣這身分與排場,以及出入家中這些面孔,目前為止她認得的,也不過依然是耿介桓與耿凝霜。她是極少下樓的,因為格格不入,加上她永遠學不會人際溝通上的圓滑,比起她八面玲瓏的女兒更是差了一大截;反正丈夫從未要求她像個「夫人」,她便不勉強了,待在小小一方世界能使她悠游目得。

  中午的一場虛驚,是她畢生唯一的驚悸,如今她稍稍能體會丈夫二十多年來所過的日子,以及為了保護她不得不送走她的用心;她一向都不曾怨恨,如今益加有所感念。他身上數不完的傷疤,寫盡了他二十來年的辛酸歷史,她卻不曾參與過,如今住進他建築的城堡中,顯得太過坐享其成。

  甫結婚之初,他們住在會漏雨又不保暖的破倉庫,甚至連條棉被也沒有,如今有的一切,都是他用血汗、用雙手掙來的;從身上湊不出一千元,到現在有財有勢、縱橫黑道成為一名強者,想來真是恍如一夢。從來她都不認為他們會有這一天,尤其幾次見他重傷得像是去鬼門關逛回一趟,絕望的心思只求他早日康復、早日退出這條血腥之路;但他沒有,而且他也成功了。

  如今不知道該不該為這種結果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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