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瀟灑出閣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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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面對她,但沒放開抓著她的手,反而用另一隻手撐著圓柱,俯身看她,語氣平靜地道:「妳沒有從正門出來。」 「我們學校有三個門。」她聳肩,發現他眼中沒有絲毫不悅,只是那抹挑戰的光芒難以忽視。多榮幸,她可以成為他的對手! 「我在正門等了妳一個小時。」他只是陳述事實,沒有抱怨或邀功的味道。 臨波眨了眨眼,側著美麗清秀的臉蛋:「為什麼?要看我嗎?看到秋水就等於看到我了,你以為呢?」 「如果相同,我何必找妳?」他又拉她往他的機車走去,將掛在把手上的安全帽罩在她頭上,打開面罩,問道:「妳知道秋水對妳的評語嗎?」 「想像得出來,而且你最好相信。」她微笑著看他,瞇成新月般的眼眸黠光四射。 康碩脫下他的外套,再度綁在她腰上,一邊搖頭說:「我要是信她的話就該死了!」 「她沒騙你。」 「是!可是她的閱人能力有待加強,即使是自己的雙胞姊姊。」他接過她厚重的書包,皺眉地掂著書包的重量,少說有三公斤,再看了看她纖細的肩膀,不贊同地搖頭。「上來吧!」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升學的壓力是名校揮不去的夢魘,他不能予以置啄。 一回生、二回熟,她側坐上去,已有些習慣了。她雙手搭在他肩上,一秒之後仍被他強制地抓到身前環住他的腰;然後,重型機車充分發揮了它御風而行的性能,一路狂飆下去。 當然,康碩並不打算直接載她回家。 「喂!你打算去哪裡?」她大聲地在他耳邊吼著與風聲對抗。 他機車駛的方向並不是往她家的方向。夕陽西下,那一輪橘紅的火球,已搖搖欲墜地靠在山峰之間;可以看到山,表示他們已出了市區。 停在一處紅燈前,他轉頭道:「帶妳去看一座最瀟灑的廟。」 「你要出家嗎?」她拉開面罩,天真地問。 他的回應是——在她安全帽上敲了一記!拉下面罩,機車再度以疾速前進。 最瀟灑的廟?廟還分什麼瀟灑不瀟灑的?如果落魄的話還說得過去,有些沒香火的廟的確很落魄;就不知道康碩在搞什麼把戲了?這麼霸道的人,她該怎麼應對呢?不,對付這種霸道的人理應先了解其內心,明白他何以信心十足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要知道他為什麼看中她,還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她真的不明白! 從昨天到今天,以及更多可以預料到的明天以後,他一直在與她分享他所喜愛與重視的,要讓她看到他所看的,幾乎已是迫切地想在一夜之間全數傾給她了!一般來說,戀情一旦開始,總會有幾許的若有似無、靦腆什麼的,但他沒有,認定了,就是他的。惡霸!她在心中偷罵他,而他在前方莫名地打了個噴嚏,讓她悶笑得肩頭發抖。 所謂的「瀟灑」神廟,一如臨波所預測的,相當——嗯,樸實得幾乎破敗;但是,仍有一個老和尚住在裡頭修行,姑且當他做苦行僧吧!在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地方建的廟宇怎麼會有人來朝拜?又不是當年大家樂盛行的時期;不過,可以看出老和尚已經盡其所能地維持廟堂的可看性了! 走近了廟,臨波終於發現這座廟之所以深得康碩欣賞的原因。那門口貼著的一副對聯,非常地令人絕倒—— 我若有靈,也不致灰土處處堆,筋骨塊塊落; 汝休妄想,須知道勤儉般般有,懶惰件件無。 這真是個下馬威,也難怪此座廟破敗至此,真絕!靠香客捐錢維生的地方,偏又硬潑人冷水,唉!沒人來朝拜,根本是自找的。哪一個人求神拜佛不是為了求名、求利?神明對他們的價值簡直是「仙杜拉的寶盒」,當今世上還有誰是真心為求道、求真理而去信仰神明?連耶穌都大聲疾呼:「信我者,得永生了」!人與神之間,其實也不過成了一種利益關係,只有不識相的人才會寫上這麼一副對聯來招人唾罵!不過,老和尚的風骨值得欽佩!是該有這種人出現了,但恐怕有餓死之虞! 康碩朝正從一小方菜圃走過來的老和尚猛招手,一邊抓住她的手道:「裡頭還有一副,更絕!」 他帶她進入廟內。 在放籤牌約兩旁,又有一副長聯,若有心抽籤問吉凶的人看了,只怕會倒足胃口地拂袖而去,連供品也不會留下一丁點兒,更甭說香油錢了! 唉!對聯如下—— 你求名利,他卜吉凶,可憐我全無心肝,怎出得什麼主意, 殿遏煙雲,堂列鐘鼎,堪笑人供此泥木,空費了多少精神。 「外頭那一副聯,是清修師父從湖南的某座廟宇抄回來的:而這一副,則是抄自四川峨嵋山靈宮廟的門聯。老師父走過世界各地的中國廟宇,只看中這兩副,回來接掌這裡後,便改了風格,以至於十年前還有三三兩兩的人來朝拜,如今卻是一個也沒有了;這座『觀雲精舍』只怕後繼無人了。」他幽然喟道。 清瘦的老和尚抱著一把青菜走進來,聲音宏亮地笑道:「如果你要來當下任住持,我是不會反對的,康碩,不過,我們不收尼姑。」 康碩接過清修師父手中的菜,笑說:「師父,這麼漂亮的女孩,叫她當尼姑豈不壞了政府提倡優生學的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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