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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會。」京城貴女,就算不是人人都擅打馬球,至少也要會騎馬,因為每年的春秋游等賞景活動,都必須往郊外或山區而去,有時搭馬車,有時得騎馬,更別說皇家圍獵時,不會騎馬的人就不可能被皇家邀請參加,等於是被排除在權貴之外了,所以皇朝不分男女,騎馬是必備的技能。

  「那好,容小生扶夫人上馬。」已經順利代入自己扮演的角色——個江湖書生,並很是有風度地為她援柳寄悠為他的稱呼而怔愣,動作僵硬地順著他的手勢上馬。雖然穿著出行的簡便衣裝,卻不是騎裝,所以無法跨坐,因此上馬之後,她對於側坐的坐姿是有些擔心的。

  待她坐好,龍天運便帥氣地飛身上馬,將她牢牢圏圍在雙臂間。說道:「別擔心,我能保護好你。夫人只要抱緊我就行了。」

  「您……不該叫我夫人……這樣,非常不恰當,禮法上……」她可不敢領受這個稱呼,就算此刻他扮作江湖人,然而,既然知道他真實的身分,她就無法接受被他叫作夫人。

  「有什麼不恰當?你向來是個不拘泥於世俗的人,怎麼此刻偏要拿禮法來說事?還是,這是你為了讓我惡了你所做出的姿態?」他問。

  柳寄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他說對了,她確實有這樣的心思。

  「該厭了你時,自會厭了。你無需白費工夫苦苦思索。」龍天運的好心情被她破壞了些許,所以說起話來也不客氣了:「怎麼?你以為朕對你的親近,能夠天長地久嗎?」不過才專寵了她幾天,她就能胡思亂想成這樣嗎?如此地沒有自知之明,真是讓他驚訝!

  「自然不可能天長地久。小女子再怎麼不知斤兩,也從未有此妄想,請陛下明監。」她很理智地回應,沒注意到自己心口因他譏嘲的語意而抽痛起來,她眼下只能專心應對這個很難纏的帝王,既不能讓他高興,也不能惹他發火,因為這兩種情緒的後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不願他更在意她了。

  「如此最好。」龍天運輕哼。雖似在言語上勝了一場,並成功地讓她羞愧難當,不敢再有妄想,可見著她惶惶然的驚恐模樣,他非但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反而更加氣悶起來,也不知是什麼道理。

  算了,不想了。多想無益。

  反正,看來他的明言令她不敢生出妄想,這樣就好。

  反正,她此刻就在他懷中,這樣很好。

  不管她開心還是害怕,總之,她現在是他的,在他還沒厭了她之前,她永遠在他伸手便能將她攪個滿懷、為所欲為之處就好。

  現在,對於她,他只想這樣。

  「走了!」龍天運一抖韁繩,像是要一抒滿胸沒來由的鬱氣似,以特別宏亮的聲音說著,然後雙腿一夾,座下千里馬立即化作一道流光,掠影而去。

  他們脫離南巡隊伍的第一夜,落宿「狂嘯山莊」。

  在距離「狂嘯山莊」不遠處,三人兩騎在一處茶棧歇腳,連續賓士近兩個時辰,就算體力仍然充裕,也不好就這樣灰頭土臉地上門作客,總要打理一番再見人。所以他們跟茶棧要了兩間上房,叫人送來茶點以及熱水,做了簡單的梳洗整理。

  「狂嘯山莊?」柳寄悠疑惑地重複著龍天運告訴她的今夜落腳處。「怎麼會這樣起名?」

  「這樣起名不好嗎?挺特別的不是?」龍天運反問。

  「是很特別。」一般正常人怎麼樣也不可能這樣起名吧?就算那山莊裡真有人成天癲狂地大吼大叫,也不會有人想取如此「貼切」的名字來應景吧?可能……這是一種特別的標新立異?柳寄悠想。

  龍天運看著她一臉有所保留的回答,笑著為她解惑:「這種張揚的名稱,對一般人而言確實怪異,但對江湖人而言,卻是再平常不過。就算是最不入流的小門小派,也是非取個『震天幫』、『長恨天』、『神風派』之類的聳動名頭來壯聲勢,不教人小瞧了去。」

  「江湖人?」這名兒對柳寄悠來說是陌生的。不是沒聽過,只是沒想到自己竟會與它近到親身接觸。

  「是的,江湖人。一群身具高強武力的人,一切以武力決定身分高低勝負的地界,有別于尋常百姓的特別存在。狂嘯山莊正是屬於江湖人的莊園,在江湖上很是知名,莊園主人熱情好客,財力亦相當雄厚,所以整座山莊建造得無比雄偉華麗,被江湖人謄為天下第一莊。」龍天運對那些江湖人士算得上頗有些瞭解。

  「好大的口氣,天下第一莊。」柳寄悠一聽就覺得不妥。敢以「天下」為名的,除了皇家、除了皇帝,還有誰敢如此狂妄?「朝廷就任由著嗎?」

  龍天運倒是頗為寬容道:「口氣是挺大沒錯,卻也不是什麼壞事。江湖人從來不拘小節,也不服管束。只要沒犯上大事,朕願意寬容,不過是別人誇大的贊謄而已,無須太過計較。」

  「所以,所謂的江湖,真如書上所言,就是個以武犯禁的地兒,是吧?」明確來說,就是武力高強的刺頭,因為不好管束,也打壓不盡,所以只能另外對待,由著他們自成一界去逞兇鬥狼、自相殘殺,一定限度地允許他們逍遙法外。

  龍天運點頭,說道:「江湖恩怨江湖了,快意恩仇之時,不妨礙一般百姓生活即可。想完全以律法去規範他們,非常難。當然,若是犯了大禁,朝廷律法也不能當真不追究。這中間有個度,大家盡可能不去越界。」

  「一個律法無法約束的地方,而那地方的人偏還都擁有強悍的武力足以作亂,您能容許?」柳寄悠可不信。

  龍天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頰,表情像是想笑又有些氣惱。

  「你真是冰雪聰明。我想柳侍郎一定很縱容你,以致於你從不需藏起你的聰慧,說話也是直指重心,不會用委婉言詞來表達,不用怕直言不諱得罪人。」

  尖銳到一針見血的見解,真是教人又愛又恨。江湖這個灰色地帶,確實一直是朝廷律法管不著的地方,所以歷代皇帝也只能做出寬容的樣子,只要江湖人沒做出太出格的事,沒明晃晃地將律法視作無物,就會包容。

  滅不掉他們,就只能盡可能地暗中掌握,做出朝廷並無干預的表相。

  「……」柳寄悠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硬是給吞回去了,決定什麼也不說了。

  眼前的男人說她直言不諱,可她在他面前,已經是收斂再收斂,謹小慎微到極點了。或許,她自認為的收斂,在他看來,還是張揚得很刺眼吧?刺眼得讓他很上心吧?

  這可不是她要的。所以,她收斂得還不夠,還得更謹言才行。

  「想說什麼?怎麼不說了?」他問。

  她搖頭。「小女子謹領訓,日後定然更加謹言慎行,不再妄發議論。」她必須將自己的口舌管得更緊些,最好緊到像個啞巴。那麼……他對她的興趣,應該很快就會消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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