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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確定朱水戀只是凡人,額上的印記是別人加諸於她身上的,也許是有心人為了引誘他現身的招數。在不知情況如何之前,他不願貿然解去她的印記,因為那擺明了告訴藏身在暗處的人他白逢朗已出現。

  所以朱水戀那邊的事只能先擱著,他寧願以更小心謹慎的方式來尋找解答。

  他身上有著殷祐迫切需要的三分之一狼王令,而其他野心份子也知曉要得到狼王令,可以由他這邊下手。以前他居住於白狼族內,無人敢擅闖,此時引他到人間,確實比較好下手。

  金狼族歷劫五百年,已盼到否極泰來的契機,所以小王子殷祐確定是甦醒了,而其他道行高深的野心份子也虎視眈眈的等待至今,就為了狼王令的現世。

  沒有狼王令,殷祐什麼也不能做,甚至修持的法力也被困宥如初生嬰孩,此刻他的處境無疑是危險的。這令人心急,尤其白逢朗並不確定金狼王殷祈所寄望的那四個人界友人是否仍一本初衷的守護著殷族的氣場、血脈,與唯一的復甦希望。

  朝代更迭、戰亂頻頻,中國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傷亡與顛沛流離,太多的身不由己,令人不忍怪罪於倘若那四家族早已不再守護殷族——往最壞的方向去思索,不免擔心起小王子此刻處境的艱難。若那四個家族早已不再守護、傳承,那麼殷祐恐怕會是處於最糟的狀況。

  試想,一隻甫出世的小狼,牠有多少存活的機會?沒有法力,沒有自保能力,又被野心份子長期追蹤。那些人可以輕易嗅出牠存在的氣息,輕易殺掉牠——若是那樣,殷族便真的要滅亡了。

  遺憾的是他並不識得那四個家族,無從追查起他們後代的情況。若不是他曾沉睡了一百年,他可以從旁確保那四個家族堅持守護任務,直到五百年屆滿。然而該歷劫的人向來不會輕易得到幫助,他終究是使不上力。

  斷了這一邊的線索後,他改而追尋「星」、「日」的下落。兩方皆是艱難的任務。「日」在五百年前那場戰役中死亡,並以死亡立咒——他一向是好冒險的狂野人物,像是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在各種機緣巧合下解開咒語、得回他的烈火劍與法力。

  其實白逢朗並不感到驚訝,也不忍苛責他的玩心,因為「日」就是那種連命都可以玩掉的人,根本沒什麼顧忌。真不知被他所封印的「狼王令」有沒有現世的一天。兩、三百年來他一直在輪迴裡推算尋找,卻不見下落,只求「日」來得及出現在這交關的時刻。

  再想到「星」,不免也要嘆氣。

  「星」並沒有死亡,但沒有死亡並不代表會比死亡好過多少。五百年前那一戰,他被五大高手佈陣以待,遭了暗算,還得勉力應付對手,更心繫封印「狼王令」,結果他最後選擇全力封印,露出大空門任由對手毀掉他形體——最後,在「日」的援助下,「星」沒有消失,卻被彈出天外,就此消失,生死未卜,至今追尋不著。

  找不到擁有狼王血液的四家族,是因為錯失了先機,也因為當年殷祈設下保護的結界,阻卻了野心份子的追殺,但同時也截斷了白逢朗尋人的線索。

  也許他該去找黑狼王,他們肯定盯了五百年,只是無從下手而已。

  就這麼辦吧。待他抵達中國,與族人打探過後,接著找黑狼王黑威。他知道黑威出關了。那些在大戰中元氣大傷的頭號份子陸續出來了,就等殷祐甦醒的這次大好機會。目標仍是狼王令。

  據說半個月前黑狼少主黑揚不知何故消失無蹤,黑威正暴跳如留。內情也許不單純,他該注意。

  白雲已飄至中國北邊山區,他感覺到同類的氣息,輕身往下跳,宛若飛鴻,優雅的落向地面。

  及地後,他輕身望向來時路的天空,遠處的白氣,益加飄渺得不復見。

  不知怎地,有些掛心。

  她不該是氣弱的人啊,那樣一張精神奕奕的臉蛋,該是一腦子奇思怪想,滿是驚人之語,氣質如夏日,襲得人熱辣一身才是。

  多罕見的姑娘,他想。

  沒有察覺,那位罕見的姑娘已在他心底深烙了印象,頑強的抹減不掉。

  這可是千百年來第一遭呵。

  ***

  今天星期三,豔陽高高掛天際,冷氣吹得人舒心,繁華的台北依舊踏著她的小快步,驅動經濟榮景的表徵,任何一種形式的頹廢都不該出現,破壞它的一致性。

  「殷華」的十八樓業務部,活絡的外場振奮不了上司頭子冰涼的心,悶在辦公室裡將自己化為一顆沒有自我意識的橡皮圖章。誰端文件進來她就負責戳印,看也不看;此刻要是任何一尾衰男拿結婚證書、財產讓渡書進來,她只怕賣了自己都還不知不覺。

  三天了啊——自從君別後,無心賺鈔票——朱水戀下巴擱在辦公桌,哀掉自己第二次初戀的結束。那人——是不會回來了。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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