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24)_席絹_學達書庫

二四

　　§第六章迷·惑

　　仿佛是一個全新的人。

　　有著周夜簫的長相，卻是周子熙的性情。

　　然而，不管是周夜簫還是周子熙，相同的是：這個男人的記憶中並沒有蓮瞳。所以說，像是個全新的人。一個，還沒有被愛恨情仇浸染折磨過的新人。

　　他記得自己的雙親姓名容貌、記得自己有個已過世的哥哥叫周天晴，可是，他卻不記得自己有個雙胞胎的兄弟——不管那人叫子熙，還是夜簫。

　　「王，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有幾個姐妹兄弟呢？我只有一個哥哥啊。哪來一個叫周夜簫的人？什麼？還是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啊，這太不可思議了，也……也有點可怕呢！不，我不認為世上還有另一個人長得與我一樣會是件有趣的事，事實上，那太可怕了。」

　　這是當蓮瞳試著提起周夜簫時，這個男人給她的回答。

　　「你不希望有個兄弟嗎？」蓮瞳心緒複雜地問。

　　「我當然希望啊，可是要是長得跟我一樣，我……不那麼喜歡……」小心翼翼地瞧著蓮瞳神色：「王，您不高興我這麼說嗎？那我以後不說了，唉，我實在應該更謹言慎行一些才好。我娘親早就念過我啦，與人談話不要老是口無遮攔的。常常脫口說錯話，還不如多唱幾首歌讓人開心呢。」說著，有些期待又有些雀躍地道：「王，您想聽我唱歌嗎？我爹娘與哥哥都說我的歌聲能讓人聽了心情很好哦。」

　　「唱歌？你會唱歌？」蓮瞳驚得差點跳起來，但努力地按捺住了。如果是在夜簫面前，她可以無所忌憚，可是，眼前的人是……是子熙啊！是她打認識之初便呵護備至的人，別說對他發脾氣了，就是連揚高一點聲音說話都不敢，就怕驚嚇到了這個玉般的人兒。

　　他是子熙，不是夜簫，他說他是子熙，行為舉止就是活生生的子熙；他不是夜簫，他是子熙……是子熙……

　　蓮瞳膛目結舌的模樣惹笑了周夜簫，他道：「我當然會唱歌啊。」

　　那微笑彷若春風，就算是帶著一點點笑弄，也從不讓人感到侮辱，反而會為了能博得他的一笑而深感榮幸。

　　「王，雖然不曉得為河我會在王府居住……而且……」帶著一點點羞意地瞅了蓮瞳一眼，很快垂下秋水般的眸光。「而且青華居然還說、說我是您娶過門十多年的王君。我對這一點毫無記憶，可能是那場重病把我的腦子燒得迷糊了，以後我一定會努力想起來的。」說到這裡，他很莊重地雙手交疊貼在胸口，深深對蓮瞳行了個恭禮。接著道：「我很感謝王的體恤，對子熙總是君子以待，願意等子熙想起一切。子熙深感抱歉惶恐，一定會儘快想起來的。」

　　是的，一場重病。這是他們對周夜簫記憶為何一片空白的解釋。

　　蓮瞳覺得這件事真是荒謬透頂，明明該出言解釋一切的人，卻睜著一雙驚惶無辜的大眼向她們問著：「你們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為什麼你們說的一切我都沒有記憶？」

　　那時花吉蒔是三人中唯一能冷靜的人。她隨口編造說他生了一場大病，把過去十幾年的記憶都忘光了。雖然記得自己的家人、家鄉，與許多童年往事，但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嫁人多年，妻子更是全國最有權勢的女人。

　　可，所謂的童年往事，卻是屬於子熙的。比如說他十歲時被音樂大師收為關門弟子；十七歲隨師父到皇宮獻唱，為蓮帝祝壽，從此一鳴驚人，被上一任蓮帝評為「天籟」；十八歲進入皇家學院，認識了許多皇親貴族，並且被熱烈地崇拜追求……他記得這些關於子熙的記憶，卻忘了也是在那年，蓮瞳與他兩人在學院裡一見鍾情，從此周子熙三個字便被蓮瞳強勢地烙下專有印記，再無人敢求愛獻殷勤，只能默默崇拜……

　　周夜簫變成周子熙已經十天了。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初時蓮瞳甚至懷疑周夜簫在裝模作樣，如果不是，那麼周夜簫就是瘋了。所以她不斷不斷地以各種方式測試，然而結果卻是令她……不能說失望，只能說是深深地挫敗。

　　看看，現在他竟然連唱歌都肯了，還如此的自信。要是夜簫的話，絕對是打死也不會開口吟唱一個字的。在他們認識的二十多年來，蓮瞳不是沒有企圖誘哄過周夜簫唱歌，或與子熙一同合唱，但從來沒能成功過。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夜簫怎麼變成了子熙？如果住在這具完美軀體裡面的果真成了子熙，那夜簫呢？夜簫哪兒去了？

　　雖然在得知子熙的死訊後，蓮瞳心底無數次想過：如果一定有人得死，為什麼死去的不是周夜簫？為什麼害人的那一個居然能好好地活在世上享盡榮華富貴，而善良溫柔的那一個，卻得英年早逝？！

　　她甚至常常對著夜簫的臉想念子熙，也叫出子熙的名字。毫無愧疚地讓夜簫知道他永永遠遠只能是個替身、是子熙的影子，除此之外，他沒有存在的價值！

　　可是，當夜簫真的成了子熙後……為什麼她心情會那麼複雜，也高興不起來？只覺得好荒謬，這一切到底是誰開的惡劣玩笑？富裕琴到底找來什麼人，在夜簫身上做了什麼？！

　　「王？您還好吧？怎麼不說話了呢？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周夜簫睜著子熙才會有的柔眸輕聲問著。

　　蓮瞳神色複雜地看向他，勉強說道：「沒什麼，我只是閃神了一會，已經沒事了。方才你說要唱歌是吧？那你說說，你會唱些什麼？」

　　周夜簫想了一下，淺笑道：「就唱我師傅最喜歡聽的『蓮華滿天』好嗎？」

　　對歌唱的自信表露無遺，然而卻又不會讓人感到自負。只覺得他的模樣神情千般好萬般溫雅，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丁點缺點，永遠是讓人如沐春風，不感到威脅厭惡……這是子熙，不是夜簫！不是那個神情永遠孤傲淡漠，不只缺乏柔軟，更是帶著難以親近、冰冷氣息的周夜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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