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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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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能讓森田廣見到雲晰。 這是楊遲的第一個信念,並立即執行它。毫無遲凝。 沒讓森田廣知曉他必須趕往醫院的理由。這一樁土地開發案原本就不是楊遲負責的範圍,留下開發部門經理與日本人員廝纏,楊遲從容退場。 森田廣以輕蔑的邪笑告別,似是嘲弄他的不戰而逃;但如果與「森田企業」的合作案確立之後,要交手還怕沒機會嗎?楊遲並不急於在口舌上逞威風,較勁著孰強孰弱的成績。 早已不是二十歲的莽撞青年,各自投入家族企業後,較勁的將是能力與手腕。但眼下,這個昏迷中的女子比一切更為重要。他必須再看她的眼,再多一些、再久一點,也許長久縈掛在心的疑惑就將有所解釋了,也許心底深處隱隱洞開的空虛就要被填滿了,也許—— 「嗯——」 雲晰逐漸轉醒,並迷糊地疑惑著自己幾時睡著了。一聲低啞的呻吟逸出粉唇,不知自己責身於何處。 楊遲倏止一切思緒,閃身坐在病床邊緣。灼灼盯著那雙晶亮清明的靈眸。 「呀!你——」雲晰伸出一隻手捂住眉心,仍然有些痛,但不再那麼難受。 楊遲抓住她覆額的小手,詫異地看到她眉心竟隱約浮現著粉紅的色澤,以一小點米粒大小為中心,向外如雲煙狀的擴散,然後又逐漸收斂——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景象呢?他忍不住伸手指欲點上那眉心的紅點—— 「會痛!」她著急地抓住他手,不讓他碰。 「我會很小心。」他著迷地探向她額,很小心、很小心地怕弄痛了她。 他的食指點觸到了那紅點,末梢神經倏地一抽,像痛又像被電觸擊般發麻;紅點在他觸及後的剎那隱沒不見—— 「好痛!」雲晰別開臉,想避開又灼熱又疼痛的感受。她的額頭一向碰不得,尤其被外人碰到了就會引發莫名的頭痛,自小就是如此,檢查不出原因。 「好些了嗎?」一股不捨油然而生,楊遲沒再碰觸,只將仍發麻發熱的手指蜷入掌心,領受胸口持續著的悸動。 為什麼光是這樣盯著一名初相識的女孩,就可以產生這麼巨大又前所未有的感動呢? 像是——乍見了一直在追尋卻又無緣相遇的故人那般地激狂,幾乎要點燃他早已束之高閣的熱切—— 他唯一能把持的,就是訓練多年所凝聚出的冷淡表相,其它的,關於內心的撩動——他一點也無能為力。 雲晰深深吸一口氣,直到頭痛減緩,眉心不再疼痛、不再灼熱,她才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一個早就該對陌生人發問的問題。 「對了,你是誰?」 從第一眼相見到昏眩,到此刻在醫院的病床上,大約也經過了一個小時,他們也有超越陌生人的接觸,她還記得被抱起身子時的昇騰感,打她十歲以後就沒被這麼抱過了,他是誰呀? 雖是後知生覺,總也好過不知不覺,雲晰終於發問。 「我是巨陽集團的代表,敝姓楊,楊遲。」楊遲失笑了下,也覺得這情況挺有趣。 「遲到的遲?」她歪著頭問。 「是。」 「更是等待的意思吧?你一定是父母等了很多年的心肝寶貝。」雲晰猜測著。 楊遲心中一動,脫口道: 「另一個意思是,我生命將是永遠的等待。」 「咦?等待什麼呢?」覺得身子已無礙,她坐起身一頭原本束著青絲披瀉在肩頭,垂曳而下,形成美好風景,讓她白皙姣美的瓜子臉更形凸顯, 「等我胸口的空虛被填滿,我就會知道我在等待什麼了。」突來的熟悉感,他竟望著她秀髮發呆。他是否曾見過這種風華?並且懷念在心?「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呢?」 「雲晰。白雲的雲,清晰的晰。」 「雲晰——」他低,似被這名字觸動了些什麼,輕道:「你是否就是我的答案呢?」 一陣奇特的戰慄襲身,雲晰怔怔地看著他那雙過份漆黑的眼眸。眉心不再因他的逼視而疼痛,反倒在疼痛過後,打心底深處蕩出了熟悉的親切受感。 「雲晰——」 他忍不住又低喚了聲,品味反芻著這分激越與寧靜並存的和諧。 雲晰只能任他看著,覺得自己成了一項稀世少見的珍品,在他眸光的流連下動也不動地呆坐著。 他像在確認什麼,而她就這麼理所當然讓他確認。好奇怪,即使已知彼此的姓名,他們仍是陌生人沒錯吧?她腦袋裡冒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泡泡,卻不願打斷這種情境。 但是——他到底要看到什麼時候呀? 被看到心口麻麻的、怪怪的,可是生來第一次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呀? *** 星期天,不好也不壞的天氣,不好也不的心情。雲晰幫父親耙鬆了花圃的土壤,坐在花臺上對一整排新綻的繡球花微笑。 最喜歡春天了,尤其是初春。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份雖然教人冷到昏倒,但步入兩千年的一月份之後,天氣又回暖了。春花也開得特別早。合歡山的白雪仍然靜靜地散發寒意,但平地上的花草早已趕著迎春了。 「我喜歡冰寒之後,生意盎然的感覺。」雙手合十,她虔誠地說著。 雲父聞言,暫停了栽苗的工作,笑道: 「你沒看到春花開得特別早嗎?它們愛極了你的讚美與欣賞哩。」 「才不是。是爸照顧得好,花才會長得這麼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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