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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天地萬物都是有所感應的。沒有惜花人,百花為誰妍?」雲父別有用深意地道。

  雲晰捧住一朵碗口大的花,深深嗅了下。

  「百花盛開是大地的恩澤,我們當人類的怎麼有臉托大呀?」皺了皺小鼻子,她問道:「爸,兩千年的開始,你有沒有許願呀?還是立下什麼大志向要執行努力的?」

  雲父好笑地反問:

  「那你自己呢?今年的生日又要許願世界和平了嗎?」這是女兒十九年來每次生日所許下的宏願。

  「還沒想到。可是。我今年十九歲了,也許該許些什麼不一樣的——」

  「戀愛嗎?」

  「我才沒興趣呢。」雲晰下意識地搖頭。

  雲父低頭思索了下,又觀看女兒的氣色,輕嘆道:

  「今年恐怕是憂喜參半、吉凶未定的一年呀。」

  「我嗎?」雲晰歪著頭疑惑道:「您不是說我的命格清奇,而且不可說嗎?」

  說來也奇怪,父親是命理師,她卻從沒有自父親那裡問出自己的命運、命盤什麼的。小時候好奇,曾纏著父親直問,卻只得到寶貴的「不可說」三個字。後來興起過頭了,也就不問。多稀奇呀,此刻老爸居然自動提起耶。

  雲父掐下手指,微蹙起眉峰。

  「小晰,你有認識新朋友是嗎?」

  「新朋友?」她想了下。「我每天都會認識新朋友呀。」參加英文演講比賽,認識了三個;去鐵皮屋找阿婆,認識了兩個社工;去看歌舞劇,也跟鄰座的人結為朋友——

  雲父搖頭。

  「我指的是異性朋友。」

  「嘎?」她的朋友裡有男有女,但因為一視同「人」,對異性也就沒有太刻意去區分。但是父親的強調卻是明白的,就是指那些「朋友」之外會讓她產生性別分野的男性——

  楊遲——呃——還有——那個誰呀?似乎是什麼汪宇的來著那個很會耍寶耍帥的男孩——腦中自動跑出不同的一類,嗯——異性。好奇怪哦,以前都不會這麼明白地感覺出男女之間的不同,卻獨分出他們,真怪。

  「爸,這很重要嗎?」她微吸著小嘴,生平第一次不想回答別人的問題。

  雲父的眼光摻雜了多種情緒,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歡喜,以及擔憂,卻又無能為力。抿唇微笑道:

  「做人父母,能擔心的還有別樣嗎?」

  「您是算出來的,還是聽媽媽提起的?」前幾天楊遲送她回來進,媽媽有看到。一直不知道父親的卜算能力如何,所以她才會好奇地問出來。

  雲父含糊回道:

  「都有,你今年注定要犯桃花。」

  「桃花運,還是桃花劫?」突地,雲晰笑了出來。「去年是緋聞爆炸年,每樁桃花運都會演成桃花劫,我真是問了笨問題。爸,您放心,我還小,沒有戀愛的打算,何況我對那些又不懂,更沒興趣,不必擔心啦!」

  才說完,母親從廚房的那扇門探頭向後庭這邊喚著:

  「小雲,有你的訪客。」

  「哦,馬上來!」她跳起身,小跑步回廚房洗手,努力想著今天是否與人有約而自己卻忘掉了?嗯——似乎沒有哪——

  望著女兒翩若粉蝶般的跑遠,雲父輕嘆了口氣,低喃的聲音只有自己聽得見:

  「平凡的生命、平凡地經歷喜怒哀樂,最平凡不起眼的人生——別人急欲與眾不同、轟轟烈烈,而你,在千年的祈禱之後,只願真正平凡——他們全來了,你的未來將會有怎樣的變數呢?」

  掐算不出的人生,鋪排不了的未來——

  她總是必須獨自承擔起一切,旁人無能為動——

  輪迴裡吝於釋放出一點點希望的端倪,也殘忍地安排一場又一場的試煉,「吉凶難卜」是唯一的答案。

  他只能惴惴不安,然後無計可施。

  ***

  「啊!是你?」雲晰走入客廳,乍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揚遲時真的愣住了。「你怎麼會來呢?有什麼事嗎?」

  大概是剛才與父親談到異性的話題致使甫見他的一時間竟有無措彆扭起來。

  揚遲站起來笑得輕淺但眸光是真誠的歡喜。

  「是我剛才附近開完會想見你就過來了。」

  雲晰的俏臉上有淡淡的粉紅,囁嚅地問:

  「你一向——這麼直率嗎?」

  上一回對他的印象不是如此呀,他是那種溫文沉著,心思放得很深,不能探測的人,怎麼今天他會明說——想見她——

  不怕讓別人產生胡思亂想的困擾嗎?

  「對著你忍不住說直率起來了。」

  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清新安定特質,饒是再強霸好狡的人,也無法在她面前耍弄心機。面對她,只想領受舒適的洗滌。

  二十分鐘前,他代表巨陽出席一場網路公司的並購會議,成功地扮演著大財團的強勢,也鏟除了販售者暗施手腳的機會。斬草除根,以謀取自身最大的利益,這是商界的現實面。佔上風者,若不踩著別人的肩頭前進,就會落到被踩在地上、仰人鼻息的下場。

  不見血的殺戮,實在沒有比見血仁慈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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