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巧婦伴拙夫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所以算計到我頭上來了是吧?想借重娘子我的口舌去勸他同行,中舉了,他們家也就翻身了;要是不中呢,我想你大抵會要求我收他當帳房,給他一份執筆的工作餬口對不對?」

  咦?好法子!他都沒想到那麼遠哩!他迅速點頭:「娘子,倘若他考不中——」

  「早晚我們家會給你搞得破產!」被妻子揍得很癢,他扭來扭去,就是不敢逃開,反正不痛,就讓她泄忿吧!

  「瀲灩——」

  「免談!要我去求那書呆子給我們幫助的事免談,有骨氣的人去餓死算了!反正大唐人民很多,餓死一個少一個!你休想要我出面!」她推開他道:「我要下去吃飯了!你敢再提一個字,今晚你就去睡馬廄!」

  她忿忿地走下樓,冒火的雙眼瞪著每一位敢瞄她的人。她從不反對行善,也不認為施了恩,他人就非得感激涕零不可,但她痛恨那種行善行到沒品地步的事,居然反而要去求人!那呆子簡直是走火入魔了!

  樓梯的左側,即是櫃檯處,正要向掌櫃的點幾盤菜時,卻見到他正忙著應對一名補丁多得嚇人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將一袋米放在櫃檯上:「林掌櫃,我找一名外來客人,名叫舒大鴻的公子。」口氣斯文且不卑不亢,並不因穿著寒傖而卑屈。

  「陳立肱,你扛這袋米來是怎麼著?你們家不正缺嗎?」林掌櫃和氣且善意地問著。

  「那位舒公子把這袋米忘在我家了,我扛來還他。這並不是我的米,家中正缺著也不能用別人的。」年輕人又提了一籃筍子道:「今旱我去山上挖出早春冒出的白筍,不知你們需不需要?」

  「哎呀!正有客人想吃哩!一道春筍湯可以賣一兩銀子,全給我吧!你跟小二去後頭帳房拿錢。」

  「謝謝你。」年輕人正要與店小二走入後房,冷不防一抬頭,見到一名豔麗出凡的少婦,心頭猛然一震,雙耳一赤,忙低頭疾走入後房去了。在這小小的驛站村郊,幾曾見過如此貌如天仙的佳人,怪不得他心頭怦動難止。

  「掌櫃的。」季瀲灩柳眉淡淡一揚,轉身道:「給我來些酒菜。」

  「好的,馬上來。對了,舒夫人,這米據說是你家相公丟在陳貢生家的。」

  「什麼?」隨後下來的舒大鴻不明白地問著。

  季瀲灩挽住他手:「人家把你的好意砸回來了,呆子。我看你把這袋米煮去喂狗還聽得到幾聲吠叫當回禮。」拉著他找了張沒人的桌子落座。

  「那怎麼辦?」

  「你有兩個法子。第一,去他家跪到他點頭為止。第二,半夜把他打昏擄上馬車。」她將瓜子拋丟入口中,講著風涼話。

  「好像第二個比較可行——」他很慎重的考慮。

  她踹了他一腳:「你當真呀!呆子。」受不了他。

  「那怎麼辦呢?」

  「你又何必硬要幫他?不幫到會死嗎?」照她看,那陳貢生很難餓死。至於考試,有實學就是挨個三、五年再去考也是可以。免得他年少得志,雖本性向善,卻死硬脾氣,充滿了士人的傲氣,絲毫不會轉圜,到了官場,也是早晚給陷害死的分。還是留他在家鄉磨個幾年吧!

  「但是——」

  「別說了,吃飽些,明日卯時一到就要出發了。那人餓不死的,你熱心也得有個限度。」

  他只好低頭吃飯,這事之不可行,就是陳貢生死不接受他人幫助,而不在於他嬌妻的反對。

  「你呀,就這麼放心丟我在客棧,不怕我被人擄去賣嗎?」

  「不會吧,你這麼兇悍——喔!」

  他那凶老婆朝他最脆弱的腰側狠狠桶去一肘子,腳下也沒放過,將他腳板子踩了個扁扁的。

  被修理了,居然還不知道要閉嘴,居然用以證明道:「瞧,連我都不敢惹你,更別說那些只有力氣,沒有武功的男人了。」

  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擰人耳朵太難看,她一定會扭住他耳朵吼叫到他耳鳴半個月。但,因為她是個有家教、有氣質、飽讀詩書的女子,所以她咬牙在他耳邊提醒:「你沒看見很多人在瞄我嗎?」

  他掃視了下,果然許多男人的眼都定格在這邊,都看著他美麗的老婆,他與有榮焉地笑了:「那是正常的呀,因為你美嘛。不過一旦他們知道你這麼悍,百里之內都不會有人敢走近。」

  這男人一點佔有欲都沒有嗎?

  「如果那天我與別的男人跑了呢?」

  「不會啦,否則你就不會嫁我了。何況,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敢娶你的。」既然當初季大美人在得知他不僅相貌平凡,連身家也一窮二白的情況下,依然願意委身於他——而且還是被她強迫的,自然不會在日後嫌棄他。而且——她真的很凶、很有威嚴、很聰明——正常男人受得了才怪。像他是無所謂啦,有時看她凶起來也挺美的。

  不過,在外貌上,他當真是配不上她。

  跟他談天會折壽五年,他實在——實在是老實得不象話,該死的呆子。

  被氣得講不出話,索性也埋頭苦吃,決定今晚關他在門外守門。真是欠砍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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