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巧婦伴拙夫 | 上頁 下頁


  她咬牙說完,對墓碑拜了三拜,叩首之後,拾起一邊的布囊,甩上肩,往山下走去;等她再回來拜墳時,必是報仇之後。

  她會成功的,必成功不可!夕照分外刺目,初冬的陽光理應溫煦,卻在今日燃燒如火球,呼應她心中狂攪的怒火!

  一陣寒風刺骨,她一襲秋衣在抖瑟,卻依然不屈服天氣的直挺;再寒冷的氣溫也比不過她冰霜冷硬的心,也抵不了冰霜心中包裝的岩漿之火。既是嚴冰也是怒火,和這種初冬的天氣相較之下,算什麼東西!

  揚起一張豔麗冰顏,她再度往留雲縣而去!如今季家已家破人亡,那麼留下的季宅便失去了存在的目的,與其任他人佔領或荒廢,不如一把火毀個殆盡;她不容許曾經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地被褻瀆。如果有人會去接收,必須是由廢墟中去重建。而她,再也不會回到留雲縣了;家已不在,是出生地也已不具意義了。她不在乎。

  季瀲灩忘了去計算一點,齊家逼出了人命,依然不放棄地在找她,並且有了新的名目:季瀲灩成了季家唯一的大債主。原本一切債務應隨人亡而終止,那些受損失的債主們並不會對一個弱質女流去要求賠償,可以說是季道吟的正直被客戶們所欣賞;人死了,也就不為難。但倘若有人捧上了白花花的銀子上門換債條,那些債主們豈有將錢往外推的道理?所以,齊二公子便成了季家的債權人,囂張地帶著惡僕在泉州八大縣中放話尋人,重金懸賞。當真是色膽包天!以齊家權勢而言,要什麼女人沒有?可是須知那些公子哥兒被慣壞了,壞到某一個程度,便由自虐中找尋樂趣,愈弄不到的愈垂涎,才會對季瀲灩這般緊追不捨。

  在季瀲灩燒了自家宅子的第二天,前去當鋪典當飾物當盤纏時,便已有人通風報信,討了個大賞。所以當她走出當鋪時,便被七、八個惡僕涎笑地圍住,一如以往,中間高坐于白馬上不可一世的自是齊二公子了。

  她的臉倏地凝上一層冰霜,緊握拳頭,死命克制自己撲上前殺人的衝動。「這是什麼意思?」冷如冰霜的問話,一如她身上的黑色喪服,她做男裝打扮仍難掩容姿,傲挺的下巴直直對上那名英俊得似女子似的公子哥;倘若不是一雙邪媚淫濁的眼,這齊家傳下來的樣貌當真是不凡了。

  齊二公子在壯僕的暗扶下,表現出翩翩風采,在佳人面前賣弄瀟灑地「飛」下馬背,正打算以最上佳的姿態博得佳人崇敬的注視,但,顯然有家僕暗助仍是不夠的,地上的融雪依然讓他跌了個四腳朝天,狼狽至極。

  「少爺、少爺,沒事吧?」五六個壯僕全擔心地一湧而上,生怕這個二少爺有個不測。

  另兩個擋住季瀲灩的路,不讓她有機會離開。

  季瀲灩勾了勾一邊的唇角,像是嘲笑,面孔竟是益顯冰冷。待他又站定,她道:「齊天授,你是來向我示威些什麼嗎?」她心中自然知道不會是。齊家放話找她的事上讓她名氣之高,直逼江洋大盜,紅遍泉州各大縣。

  齊天授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嘖嘖有聲道:「小娘子,即使是粗衣男裝,你還是這麼美,嗯?真是想死哥哥我了。」

  他的手在勾上她下巴之前,被她揚手打開,力道之猛不僅打開了他右手,也讓他整個人在作用力下原地轉了一圈,幸好兩名壯僕及時扶正他。

  「放肆!」齊家傭人之首,狐假虎威地大喝:「來人,抓住她!」交代完才在頭昏目眩的齊天授耳邊道:「二公子,這季家丫頭刁蠻潑辣,咱們先且拿下她才好辦事,反正此刻她孤女一個,又欠咱們大筆銀子,怎生對待,還怕他人強出頭嗎?說實在,這等女子實不宜娶入家門,玩玩尚可,公子就別一心想迎她作妾了吧!」

  齊天授撫著疼痛的右手,臉色變了幾變,揮開傭人,不禁對著好不容易才讓傭人給抓住不得動彈的季瀲灩破口大駡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賤婦,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麼身分,敢對本少爺無禮!原本少爺我好心憐你孤苦伶仃,願意施恩收你當個小妾,過榮華富貴的生活,但你本性頑劣,不配入我齊家門,只合著去『天豔樓』當個娼妓,送往迎來,才償得起本公子所受的羞辱。給臉不要臉的賤人!不過,本公子得先嘗嘗你,拔得頭籌才行,哈——哇嗚!」淒厲的吼聲響遍九霄。

  眼下便見著,原本意興風發的齊家公子雙手塢緊胯下,滾在雪地泥濘中痛呼不休,有如被宰的豬嚎。

  雙手被制的季瀲灩,不代表她真的動彈不了,至少她修長的玉腿是自由的,狠狠相准他胯下踹去,沒當場踢昏他真是扼腕。她大笑出聲,雙臂傳來被擰得快斷掉的疼痛,也制止不了她快意的笑容。

  「怎樣?齊天授,這算不算是拔得頭籌?你可是本小姐生平第一個踹的餓中色鬼。」

  「你——你——」齊天授直到許久之後才有法子開口,以氣若遊絲的狂怒指她道:「給我掌嘴!」

  「是!」貼身家僕立即上前,左右開弓,將季瀲灩打得口角溢出血絲。

  但她連悶哼也沒有發出,兩巴掌也打不去她眼中的狂傲:「姓齊的,你最好是將我給殺了,否則我季瀲灩便會終生以誅殺你為目標,你與我,只能有一人活在世上。」

  她陰寒如冰雪的語氣眼神,令齊天授不自禁由心中泛上一抹寒意,他雖然好色,可是為了一個女人喪了自己的命划不來,是不是?誰知道女人瘋起來會多麼危險!尤其眼前這一個——可惡!居然敢踢他的命根子!

  他心中暗自又氣又怕之時,僕人又湊到身邊來獻計:「公子爺,不如先將她賣入『天豔樓』,讓老鴇與打手教訓她,將她教得乖巧些,再去玩她,到時還怕她不從嗎?此刻這賤婦猶如野馬,不經馴服而貿然騎她,只怕會賠上性命,公子,這種差事就讓妓院人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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