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極惡梅關係 | 上頁 下頁
四一


  昨日病情轉劇的常孤雪,在今日天泛魚肚白之後,奇蹟的退燒了。不尋常的是,他並無大病初癒時會呈現的虛弱情況,一身源源不絕的精力讓他一睜開眼便俐落的下床,伸展四肢時更無半絲僵疼遲滯感。彷佛臥病十日,以及被梅那個女人氣得更加病重只是一場虛幻的夢;而真實的他,正打算練功一整天來發洩掉滿身的力量。

  他記得的,昨夜半夢半醒間,鍾叔與幾名大夫一直在他床邊來來去去,灌藥更衣擦身的,只為幫他降低渾身可怖的高熱,但他卻無半刻感到舒坦。熱!痛苦至極的熱!猶如被丟入煉獄中受焚燒之苦,他只求有人行行好,將他丟到大雪中翻滾,但卻沒有人瞭解他衷心所盼。來來去去的人,只會心急的叫囂,半點幫助也沒有。

  然後——他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不知為何,心安定了下來。即使知道她總是任性恣意的來去如風,總是讓他飽嘗被丟棄的苦澀與憤怒,總是讓他感受到美夢易碎的現實——但他卻依然殷殷盼著她再一次的到來。抗拒她的施予,又狠不下心絕然。

  由她去,由著她攪亂他的生命、他的一切;由她來,短暫的胡言亂語、翻天覆地,然後猶然天真,好不無辜。

  他對她的縱容,已寬闊到自己都要咋舌的地步。

  很想掐死她,卻不曾付諸行動。

  很想很想牢捉住她,她卻像幻影般無處尋。

  知道她有問題,卻不在乎。

  她從來不會老,早已不是問題。

  仙也好,妖也罷,人也行,鬼又何妨?

  他一點也不在乎。

  就算被她氣病、氣得嘔血,心底仍渴望見她。於是他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個常孤雪。

  因為他必須有這樣的身分,她才會再來。

  或許她早已忘了,但他卻深深記得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既然人生已教她弄亂,她就得陪他到底。以陪作賠,她最好明白這是公平的。

  因為他打算跟她纏到地老天荒,誰也別想脫身。

  他隱約明白,必是梅在他身上做了些什麼,否則他不會這般迅速的痊愈。她不是尋常人,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她確實的身分是什麼。他只要她留下來,再也不要來來去去,每三、五年蹦出來氣他一氣,然後又消失無蹤。

  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再來幾個三年五年,他都成老頭子了——他不要錯過!

  非要想個法子永遠留下她不可。

  已有多日未處理公事,他決定先把幾件重要的工作交代完,然後再來想法子讓那個神出鬼沒的女人自己出現在他面前。

  才想打開門出去,但靈敏的耳力已聽出有幾個人正往這邊走來。不是鍾叔,而是一些身懷武功的人。他眸光一閃,迅速躺回床上,為了讓自己臉色不那麼紅潤,他屏息讓面孔轉為病態的青白。

  門板被悄悄推開,兩道黑影閃了進來。

  「他仍在昏睡。」其中一人到床前探著,確定常孤雪依然重病中。因蒙著面,聲音含含糊糊。

  「鍾南山已派人快馬去接來晉大夫,看來他的病不會假。」他們一同看著蒼白的病患,冷笑了出來。「最好他就這樣病死了,省得我們費工夫料理他。」

  「那是當然!讓我們來助他一臂之力。」男子陰惻惻笑著,由懷中掏出一瓶藥水,滴了幾滴到茶水中。

  「省點用,這『睡斷魂』可不便宜。要是他沒喝到這壺水,豈不浪費了。」另一人道。

  「我們每天滴他幾滴,早晚收了他小命,這藥雖貴,花在他身上也值得了。」

  「快找東西吧!廚房快煎好藥了,我們所剩時間不多。」

  「那倒是。」

  兩人立即小心的東翻西找起來。

  「是這張地圖嗎?」他們抽出一張羊皮卷,小聲的討論著。唯一露出來的雙眸共同閃著貪婪之光。

  「這張也是有記號的地圖。」喜悅之心很快的重重落地跌成碎片,貪婪的眼波蝕化為濃濃的疑惑,尤其在發現每一張羊皮卷皆是地圖之後,一個頭開始變成兩個大。

  「他奶奶的!到底是哪一張?!」

  「好個可恨的常孤雪行事竟這般小心,利用數十張地圖來混淆我們的耳目!」

  「看我一刀殺了他!」歹心倏起,男子掏出匕首就要傷人。

  但另一人阻止他:

  「且慢,我們還得從他口中探知財寶的下落,等我們知道了,再下殺手也不遲。有了『睡斷魂』,還怕他能對我們如何嗎?」

  拿匕首的人恨恨的收手,粗聲道:

  「那現在怎麼辦?」

  「先拿兩、三張去試試,總不能全拿走吧。」

  「可惡!」

  「有人來了,快走!」

  兩人很快地由窗口離開,也不知是不是一時沒量好距離,其中一人竟硬生生由窗口跌下,痛叫了一聲,由另一人幫忙扶走,消失在梅林裡。

  常孤雪緩緩睜開眼,不意竟見到一幅奇特景象——

  他看到窗外的梅樹上,逐漸呈現一個纖麗的白色身影,由透明轉為雪白,當身影完全變成實體後,正好也飄進屋子內來,走路還一拐一拐的——是梅!

  她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腳丫子,像是剛才被什麼人踩到似的,正痛著呢。

  「真倒楣,早知道就閃遠點看戲,就不會被踩到了,好疼呢——啊!」兀自的嘀咕聲終止於對上那一雙炯亮震驚的眼眸!

  他看到了嗎?看到她從隱身到現形的過程?他不是還在睡嗎?黑衣人出現時,她也才剛到,不知道他是醒的。

  啊——怎麼辦?修道者不能驚嚇到凡人的,她犯規了!

  他起身,沉穩且緩慢的走近她。

  怎麼彌補才好?

  他愈來愈近,就要伸出手——

  梅倏地單腳跳起來,想故計重施,吹口仙氣讓他沉睡兩、三天!

  「睡吧,呼——唔!」

  啊!完蛋了,一口仙氣被硬生生的堵住!以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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