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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仇巖一向安靜無聲,尤其絕不會打擾到主子與友人的飲茶作樂,但這些天來他一直沒有機會與主子談話,反而不是被攏春抓去量身裁衣,就是被織豔喚去擺平一些貪歡閣的紛爭,好不容易回到宅子內,通常會看到很忙的主子東奔西走,或者與小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

  此刻傅岩逍好不容易有了空閒,卻被劉若謙邀出門蹓馬。一路騎到落日丘,談著各地見聞欲罷不能。多次被拒絕的劉若謙雖知自己似乎得不到佳人芳心,但基本上他仍是欣賞傅岩逍這個人,沒事纏著練口水功也不錯。也許佳人一個不小心就心動了,恰好結為知己夫妻。劉若謙正是打著這種算盤。

  傅岩逍看得出來劉若謙已「正常」許多,在應對上也就沒那麼冷苛,談起有趣的話題更是針鋒不相讓。對劉若謙談起以前捉弄好友的豐功偉業更是嗤之以鼻,什麼娶錯花轎事件,以及看著別人夫妻互砍取樂,再到跑上華山在人家比江湖排名的場合施放腹瀉粉末,使得一群英雄豪傑劍沒論成,反倒抱著茅坑排名,弄得灰頭土臉。原來真兇在此,頑劣人士一名。

  「你遇著了就會做得比我好?還嗤笑我。」劉若謙揚著下巴面對那個大笑不止的人。

  傅岩逍不是沒聽到仇巖的叫喚,但卻不予理會。

  「我從不對好友做無謂的捉弄,不過天資有別,我也就不笑你了。」

  「你瞧不起我?」

  「如你所見。」傅岩逍安坐在大石上搧風。

  「你自己也不是善心人士,何苦自貶同類?」劉若謙一直覺得兩人一定會很合。

  傅岩逍拂了下衣袖撇清:

  「你非我族類,別高攀了。」

  「爺。」仇巖被忽視得夠久了,不再停於距離之外,走近了言笑晏晏的兩人,堅定的又喚了聲。

  「嗯?有事?」抬頭向上看去,他比劉若謙高上半個頭,頸子抬得更為費力。

  「可以談談嗎?」使用于闐語較能使他口舌流利些。

  「可以呀。」傅岩逍招手要他坐下,順道對劉若謙道:「你可以先走了。」

  雖然覺得自己像蚊子一般的被打發走,但劉若謙沒有死賴著的理由,只能微微失落的看了下兩人,發現兩人之間暗湧的情愫持續轉濃,而自己卻無力阻止。以他生來天之驕子的才智身分來說,這種挫敗實難吞嚥,但人家心不在於他,又能如何?

  只能告訴自己!傅岩逍那性子想是不會太快嫁人,他太珍惜自己的自由之身,不會盲目交付出自由,所以只要時間充足,他會有機會的。

  「我先走了。對了,這送你。」出其不意,一道銀光射向傅岩逍,手勁拿捏得十分巧,算準了銀光會停佇在髮髻上,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仇巖則是那個「意外」。出手將銀光打入泥土中,露出了一柄如意簪的頂端,其下六吋長的簪身全釘在土裏。

  劉若謙看向似笑非笑的傅岩逍,笑道:

  「哪天讓我與他過招如何?」他不是沒試過與仇巖表示友好,但仇巖根本不理他,天曉得為什麼。

  「不行。他不愛與人逞兇鬥勇。」

  終於打發走了劉若謙,傅岩逍看向已盤坐在面前與他平視的仇巖道:

  「好啦,你可以談了。」

  「婚事——是玩笑吧?」

  「不是。」他伸手要抓住仇巖的手,卻被躲開。

  「我不明白。」

  「如果你要追隨我,就要娶我。」嘖!聽起來像在逼婚。「不然你找出幾條不娶我的理由來聽聽。」仇巖不敢直視他,臉孔下垂,卻還能精準的閃躲,真了得。

  「我不配。」即使是玩笑,主子也不該屈就。他——他會當真的——會無力把持住自己的心的——

  「仇巖。」他叫著,出手捧起他的臉:「你喜歡我,對不對?」

  仇巖不敢回答,上下滑動的喉結陳述了他的緊張惶恐。他不知道主子竟看出來了,所以——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才這麼狎弄他嗎?弄得他坐立難安,心神不寧。

  「回答我。」他至少得承認出口。

  「我——敬愛你。」

  「也喜歡我是不?」傅岩逍不放鬆。

  仇巖閉上眼,微不可辨的點了下頭,算是承認。並在心裏唾棄自己的癡心妄想,活該被主子捉弄!

  「兩三年不是一段短時間,它讓你喜歡上我,在無力制止的情況下。兩三年,同時也足以讓我喜歡你不是嗎?劉若謙說他缺少的就是時間。沒有錯,他不只遲了三年、四年,甚至遲了二十年。然後,我的時間不再為他而等待,因為我已有了你。為什麼互相喜愛的人不該成親呢?」

  主子說——喜歡他?喜歡他這個既殘缺又一無所有的人?!仇巖不置信的瞪大眼,直直望入傅岩逍沒有半絲玩笑的明眸中。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一定在作夢,這是假的——

  傅岩逍站起身,隨手扯了一根草心玩著,眼光放遠,極目望去是寂寂天涯的蕭索。

  「某些時候,我仍會渴望自己不是那麼孑然。」

  「我會一直跟著你。」那並不必以婚姻當保證。

  「我的手下夠多了。但能讓我牽手的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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