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紅袖招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好個仇岩,迅捷的奔來跑去間,依然能讓手中茶盞的水不滴出半分,以供主子口渴時潤喉。那實在是不容易,因為傅岩逍根本沒一點君子風度來場公平競爭;拌腿、抓衣、搔癢,甚至於撲倒他以防止仇岩踏鞠入地洞。往往是仇岩引鞠近洞時,被傅岩逍小人的撲倒搶過。以逸待勞的偷鞠踏洞,笑聲不絕回蕩于這方宅院。

  月影西移,逐漸與東旭交替了護衛天空的工作。

  像個玩開過度的孩子,傅岩逍半昏半睡的讓仇岩抱回屋內,重續昨夜被夢境打斷的好眠。

  不敢逾越的偷瞧,仇岩無聲的退出到門外,盤坐在門廊上開始了每天必練的早課。

  ***

  劉若謙很快的確定織豔果真不是他的未婚妻。

  也許她有胎記,也許她對劉若謙的身家知之甚詳,更也許她是認識蕭於薇的,但她絕對不是蕭於薇。如果織豔是她自稱的那個人,那為何當劉若謙提到「天馬玉珮」時,織豔會一臉迷茫?

  有那一個人會對自己訂下終生大事的玉珮毫無印象?拿不出來不說,甚至不知道有這回事。由此可證明織豔不是蕭於薇。

  很難理分明自己心底感受是甜是苦是悲或樂。

  不樂見織豔是自己未婚妻,倒不是嫌棄或什麼的,而是淪落到這般際遇,他得負上全部責任。可是一旦織豔不是蕭于薇,代表他又要盲目的找下去了。世間還有更多比從娼更慘的情況可以發生。

  雖然暗自祈求老天施予蕭於薇足夠的福氣,使她在離家四年間過得更好,遇到好男人有所依歸,但那畢竟是太自欺欺人的想法。

  因此打他開始找人之初,便差不多決定了無論他找到的是處於什麼境地的未婚妻,幸福便罷,若不幸,他是無論如何也得娶她了。

  雖然感覺有點壯烈成仁的味道,但這是他該得的。

  「為何以這種眼光看我?」織豔冷然的面孔上添上一抹好奇。

  「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劉若謙歎道。

  「這是嫌我了?所以不認帳?」想必是剛才漫不經心的閒談中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維持冷漠的外表,心下卻細細思索了起來。剛才——不是只在聊對玉質的認知嗎?談了和闐玉、白玉、碧玉、血玉、還有什麼天馬玉的,那兒出錯了嗎?

  她不懂玉的材質錯了嗎?

  劉若謙凝望著她的眼眸。

  「你認識蕭小姐吧?可以告訴我她現在的落腳處嗎?」

  織豔沒有裝傻。幾日的相處下來,知道這人並不好耍弄,除了比岩逍笨些,也算是頂尖人物。沒有七分把握的事,斷然不曾定論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也不迂回,她問:「我那兒錯了?」

  「天馬玉珮。那不是玉的種類,也不是出產玉地的名,而是我家當年指婚的信物,你不該不知道的。」

  「咦?她怎麼沒提過?」萬分扼腕的嬌怨了聲。織豔起身準備送客:「好,你猜對了,我不是劉家未過門的媳婦。要找媳婦,改向別家問去,也許『西施樓』有你要的人哩。小春、小夏,送客。」冷凝佳人失了玩興,賞人閉門羹了。

  「織豔姑娘——」劉若謙對她的翻臉如翻書傻眼。

  織豔扯出一抹淡笑:「你很機敏,相信不必我多事,你會自己找到的。我都被拆穿了不是嗎?」唉,功力太淺。

  這是褒還是貶?擺明瞭要為難他嘛!難不成他還得一一去偷看其他閨女的胸襟才找得了人嗎?如同傅岩逍那混小子說的——咦?傅岩逍似乎也知道他末婚妻的事!

  那麼,範圍不會太大了。以傅岩逍為首的人算起,扣除了大男人仇岩,就只有織豔、封梅殊、貝凝嫣,再加上一名女總管攏春。

  會是封梅殊或攏春其中之一嗎?

  似乎很值得深入去查。

  也就是說,他與逐陽是勢必要與傅岩逍正面交鋒了。各自有對陣的理由,並且相同的都是為了——女人。

  唉——女人!

  事有先來後到,逐陽的事解決之後再煩自己的事吧。一次一件事,別再添其它橫生的枝節了。那個傅小子可不好對付。總不能在逐陽的事情與他合作,卻在尋找未婚妻的事情上又扯破臉吧?

  結論十分悲慘。任何必須與傅小子交手的事,都沒有簡單輕鬆的。為什麼他劉若謙會氣弱至此呢?

  這個他得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才成。

  被「請」出了貪歡閣,他蹲在牆角與狗為鄰思考了起來,身子被丟了幾個銅板而不自覺。

  ***

  「我可以問是怎麼一回事嗎?」趙思堯意外來訪,恰巧參與了傅府的遊河之行。登上畫舫不久,他便捺不住好奇的問著。除了對整個情勢的轉變感到迷惑外,織豔今日過分冰冷的臉色也教人好奇得緊。

  織豔是挺不開心沒錯,以致於昨夜沒開放「貪歡閣」,今日一早也住進了傅宅,世人只當傅岩逍包下佳人,不要她接待其他男人,卻少人知道傅岩逍根本是買下整個貪歡閣讓織豔當老闆,要不要開門營生,全憑她開心。

  「難得勤於掙錢的織豔收了豔幟。她不想日進鬥金,咱們這些小的喳呼些什麼?」傅岩逍大口大口的喝冰水,無視于佳人嬌嗔的臉色。

  「逍哥,你哄哄織豔吧。」容易受驚的貝凝嫣輕扯傅岩逍衣袖。

  「何必?自己本事差就要認命,早告訴你劉若謙不是笨蛋,偏你要輕敵。」別人不瞭解織豔,他還會不瞭解嗎?一張豔若桃李的面孔常讓人錯認她冰冷難親,可她畢竟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女子,性情能真正冰冷到那兒去?在他看來,織豔很冰冷的臉只不過是微嗔而已。

  本來嘛,鬥輸了,就要有承認失敗的風度。

  「玉珮呢?」織豔冷聲問著。

  「當了。在開陽城當了五十兩,吃了好幾個月飽。」傅岩逍想起四年前不時餓肚子的慘況,不免感激起那只玉珮的功德。

  「訂親的信物會只值五十兩?」織豔掛不住冷臉,兩三下被勾起好奇。她對外人無情,對瞭解她的朋友就沒轍了。

  「你以為我天生就是精明商賈啊?能成為今日的我,可是付出很多代價得來的。現在我知道了,那塊玉珮價值超過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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