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花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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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特別沒錯。」 「那您就不該期望臣弟有法子扭轉她的思想,也許,在她為您所擁有後,已是她一生中最委屈的讓步了,她失去了自由、理想、一切。我一直認為女人都該有機會去愛一次,然而她必須為愛失去自己,就非我所樂見的了。皇兄,您不能兼得所有,只能選擇讓她在身邊,即使不快樂,但是愛您,那就成了,而不能要求她一如其他女子,帶笑相迎,為金銀上的賞賜而眉開眼笑,高呼皇恩浩蕩,為了取悅您而存在。如果她成為那樣的女子,恕我直言,皇兄早早棄若敝屣,不屑一顧了。」 這道理誰都懂的,喜新厭舊不就是因這原由而來? 「朕未曾這般牽念過一名女子。」 「那是因為她特別。如今皇上卻要她失去這項特別之處,以迎合自己,臣弟斗膽以為不妥。」龍天逴暗自打量皇兄氣惱的面孔。那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呀,誰叫他要愛上那名特別的女子!當初早讓他安排出宮不就沒事了,那他的皇兄自是可以風流快活一輩子,不會有被女人氣壞的一天——反過來說,卻也是一種遺憾。 「母后允諾會讓她出宮——」龍天運背著雙手走到窗邊,想起了樓上那名常對窗外凝望的女子。「她說她愛朕,因愛朕而開心,這能定罪為妒婦嗎?不能的,朕反而在惱怒過後為她的難過而難過。」 「皇兄,讓她出宮吧!別給她封什麼妃位,她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世俗所認定的名銜,而是您的對待而已。即使日後她育下的兒子是未來的天子,她也不見得要皇后的寶座;她要的,是隔絕在後宮以外的世界,當您臨幸她時,讓她感覺到獨一無二,是妻子與丈夫之間的關係,即使短暫的片刻,她也滿足了。」龍天逴勸說著;這些,皇兄不會不知道,只是他願不願去做而已。「以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愛意而言,皇兄不曾付出過任何犧牲,當然要一名君主去犧牲未免過分,所以,一切就這麼下去吧。臣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如果皇兄希望臣弟去與寄悠談,臣弟會努力達成皇兄旨意。」 「不必了。你先回府休息吧!」他揮手,逕自沉思,讓龍天逴自行退下。 他為柳寄悠做過太多破例的事;然而,得了身、得了心,喜新厭舊的感覺卻不肯蒞臨,讓他這些月以來掛心縈懷,心中最最牽念的,始終是那名平庸卻聰慧的女子。 認了、認了!在男與女的爭鬥中,他的無往不利,畢竟仍是輸了這一役。 也許正是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吧! 他還有什麼話說呢?誰叫他——愛她。 *** 「妳看這邊風光如何?」 策馬至長安西郊,塞雪嚴冬中,梅花獨傲霜雪逸清香。一大片的梅林,遙遙不見邊際,而未經人工修飾的情境,更有一股狂野氣息。 狐毛披風中露出一張面孔,正是凍得鼻端通紅的柳寄悠。她愈來愈不明白她那喜怒無常的君王了,前些天還怒氣沖天,活似十天半個月以上不會再上閣樓理她,偏偏今日卻興匆匆地摟她上馬,直住皇城西郊而來。看風景?在大雪紛飛的十二月天?至少也要找個明媚的好天氣吧?老天爺? 「這片梅林中,有一池水,清澈見底,朕年幼時常來此處嬉戲。」他驅馬走了幾步,指著結冰的湖面說著。 她看著他,又看向陳列在他們身後那批禁軍。這樣的大雪日,出門懷舊不太好吧?龍體要顧,禁軍們亦可以趁機休息,免受風寒。 「怎麼不說話?」他摟緊她,在她身邊問著。 「我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她偎在他懷中。 「在這兒建一座別業,讓妳居住,有四時的美景、有滿屋的詩畫,給妳任何取悅妳的事物,也讓朕隨時可以看到妳——這是朕最大的讓步了,妳畢竟不同於其他女子啊,天曉得妳對朕下了什麼蠱!」他歎息而笑,迎上她震驚的雙眸。 「皇——上——」 「如妳所願呵,寄悠。」 熱淚湧上眼眶,她緊緊摟住他。 「您怎麼會願意?為什麼——我以為——」破碎語言難以成句,他這麼做,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去為她妥協呵,他是一個皇上呀! 「朕希望能讓妳快樂,同時又能愛朕,而不要再去認為會因為愛朕而痛苦。」他輕吻她。 「聖上——我好愛您,好愛您——如果我們不曾相遇、不曾有過交集,各自必定會過得比較好。然而,一切卻不是那麼回事——讓您為難、讓我痛苦,其實——」她哽咽著。 「錯過了妳這個奇特女子,會是朕的遺憾呀!也幸好世上就只有一個妳,否則朕的顏面怕是沒得剩了。」他笑著自嘲。 「謝謝皇上。」 「謝什麼呢?也許妳不是朕唯一心動的女人,往後依然會有其他女子來充裕朕的後宮,但妳的存在,在朕心中,永遠無人能取代;朕的后位,將為妳而虛懸終生。」間接的,他承認了自己濃烈的愛意;以一個君主而言,他退讓得相當徹底。 這樣就夠了吧——她不能有更多的要求,滿盈的愛意在眼中閃動: 「皇上,謝謝您,但我無法承諾永遠不會有惹怒您的一天。」 「朕亦不敢做如是想呵!」他豪邁大笑!她是這般獨特,永遠不是他改變得了的呀! 幸好,世上只生了一個柳寄悠呵! §尾聲 昶昭十年,龍天運三十五歲壽辰。 「冬煦別業」內—— 「這是什麼?」龍天運指著面前鳳紋白玉碗裡的油麵。 柳寄悠為他倒了杯桂花釀: 「壽麵哩。醉雪姊姊在來信中教我的,說是壽星要一口吃完麵條,不能咬斷,才能長長壽壽壽平安。」 「當真?」他挑高一邊眉,撫著下巴的鬍鬚笑問。 「好玩啊!」她細心為他撫開衣服上的落葉,微笑道:「沒想到今天這種大日子您會來這兒,只來得及做壽麵,沒別的東西,真難為您的胃口了。」 他也笑了出來,探手撫著她五個月大的肚皮,正巧感受到不可思議的胎動: 「不知是男是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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