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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那,達到頂端又如何?

  是呀,那就是無力感的產生原由了。

  她不禁想,以生為人而言,當上了皇帝,已是「人」所能得到層級的頂點,有權、有錢、操萬民生死於指掌間,那麼,他會有什麼希望未達成的嗎?抑或,他什麼都可以得到、什麼都輕易被滿足,那麼他可否有過無力感,認為人生於世已沒有更多的追求?

  或許這並不能相提並論吧!九五之尊是人的極致點,但因手控天下,所以必須管理天下間層出不窮的種種事端。這種忙碌,大抵不會有時間讓他去想一些空泛的愁思吧?只有她這種成日東飄西盪過日子的人才會去思考這種事,想來也真的無聊。

  淡淡笑了聲,以紙鎮壓住畫紙,不讓秋風掃落,她踱步入菊花之中,想挑開一些枯花瓣,讓花朵的妍麗能更長久,也讓自己有事可做,那麼一來,她就不會有胡思亂想的時間了。

  然而她的安靜時光沒有享受太久,恍然襲上心的震動,令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拱形門的方向。而那邊,背光的白衣男子已大步跨了過來,掃落一身風塵僕僕,白衣飄逸於秋風之中,沐在金光下,他猶如天神一般的走向她——

  她定身在菊花叢中,愕然又不信地瞪著眼,不請自來的淚光沾濕了眼眶,遲遲不肯落成珠淚。終是思念得償的淚,然而卻是不該流下的。

  不能飛奔而去迎接、不能投懷送抱的熱切,他與她,常是在淡然中品味雋永。何況,他的來意還未知呵,她不能自戀地認定他為思她而來。

  只是,他為何而來?

  龍天運站定在她面前,俯身與她相望。妍麗秋色中,她亦是嬌美的一朵。短暫的無語互視,正好傾盡相思意。

  她垂下眉睫,攀折了一朵白菊,看向他:

  「送皇上一朵君子花。」

  他接過,湊在鼻端嗅了下:

  「妳栽種的?」

  「是的,開得很好。」她拍了拍裙子,起身將衣冠整好,才盈盈然屈膝相迎:「拜見皇上萬安。」

  龍天運扶著她手,輕一使勁,將她扣入懷中,小心將白菊簪入她髮髻中。

  「過得好嗎?」

  「挺好。」她低頭,不知能不能將這種親密舉止當成他是龍心大悅的?

  「是啊,妳哪有可能不好?妳根本是時時刻刻都能讓自己好。」他語氣有絲不悅與蕭索。

  「皇上——」她想開口,卻被他打斷。

  「朕想罰妳,然而受罪的似乎只有朕一人而已。既然如此,放妳在歧州已無任何意義了,不是嗎?」

  她輕聲問著:

  「這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嗎?」

  他笑:

  「大膽女子,全天下只有妳敢惹朕了。妳不明白有些事,即使是事實,也不可在君王面前直言的嗎?」

  看來他心情不錯哩。那麼,她可以問他突兀的來意嗎?堂堂一名國君豈可任意便衣出門?而他風塵僕僕的模樣,看來倉卒成行,不像是正式出宮,而——他有可能專為她而出宮嗎?會不會是有什麼重大的事發生了?

  「皇上,您因何來歧州?」

  「朕來帶妳回宮。」他直接說出來意。

  剛才一步入狂嘯山莊,他已吩咐燕虹等人準備上路。他沒有太多時間耽擱,其它種種安排善後事宜,自是交予燕奔去打理,他只須領著她上馬車便成了。

  「皇上!」她訝然低呼。

  「無論妳心中怎麼想,朕就是要你,也要你待在宮中,讓朕隨時見到,就封妳為貴妃,賜住『幽煦宮』,妳休想反對,朕的旨意誰也不得違抗。」

  他拒絕再聽她種種反對的話,更不讓她有機會激他到又丟下她一人,只有先下手為強,再讓她兀自做困獸鬥,反正他絕不改變心意。多次交鋒,他再學不乖,就不配當一名國君了。

  又是要封妃!?

  柳寄悠雙手壓向他胸膛,拉開了些許彼此的距離。

  「皇上,我不要被封為貴妃。」

  「由不得妳。走吧,可以上路了。」他摟住她腰身往外走。

  在拱形門處,正好遇著了聞消息而來的柯醉雪。

  「寄悠妹子,妳——要走了呀?雲公子——」她沒料到會見到男子,忙垂下頭。

  柳寄悠扯出笑容:

  「唉,是的,我家老爺特地來找我,便是京城有事待辦。不好意思,這麼匆促地離去。」

  「那,以後妳還會不會再來?」她早當柳寄悠是今生的良師益友兼知己。

  「呃,我想——有機會吧,咱們可以信件往返。」

  「那我去京城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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