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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怎麼看?看皇宮的外牆嗎?

  「走了。」龍天運只想快快摟她上路,不想見她四處對他人好——獨獨對他不好!

  柳寄悠握住她雙手。

  「雪姊,咱們會再見的,回京城後,我會寫信給妳。」

  柯醉雪點頭,突然鼓起所有勇氣去正視這威儀天生的男子:

  「雲公子,請您好好待她,寄悠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好女人,可別再任意撇下了。」

  話完,她垂低頭離去。

  龍天運揚著唇角,似笑非笑:

  「這女人在教訓朕嗎?」

  「皇上——」

  「若是她明白這種結果的始作俑者是妳自己,不知會有怎生的反應?」這種「遺棄」向來是遂她所願的。

  她不再言語,任他摟出門,低首看著他摟住自己腰身的健臂,真實地感受到他的掌握,牢牢地宣誓占有的氣息,似乎永生永世也不會放開。

  這男人喜歡她,可是,回宮常伴君側的榮寵加身又如何?她不會快樂的。

  尤其深深明白自己為這男人陷落芳心之後。

  要她為愛情而快樂,很難。

  ***

  即使對皇宮大內的規矩不甚了解,但柳寄悠仍然明白要將一名平凡女子冊封為貴妃不是那麼容易便可過關的事,休說大臣們之間的非議了,光是後宮便足以造成軒然大波。沒有人可以這樣連跳這麼多品級,由才人跳登貴妃寶座,那其他婕妤、昭儀的顏面何存?要是有了龍胎還算名正言順,但並不,她的肚子至今消息全無。

  要說皇帝有所偏寵,寵到日日不早朝又不像;事實上柳寄悠回宮之後依然獨居於勤織院,而皇上老爺夜夜點召的佳人並不止於她一人。柳寄悠只去過甘露殿一次。還是回宮後第二天的那麼一次,之後沒再去過了,半個月的日子過下來,皇上突然要行冊封大典,莫怪嚇傻了一大群人。

  當然,向來無人光臨的勤織院也熱鬧了起來,除了多了六名宮女服侍,再來就是各妃妾們前來攀結友好;這是後宮必然的生態,哪邊得寵哪邊靠。至於其他目前亦處於「受寵中」的妃妾,是不屑來巴結的,若不是前來示威,便是下巴高抬,王不見王,讓下邊的人哄抬得高高的,自成派別。

  目前極明顯的,皇上有「四寵」,張德妃、趙昭儀,以及北丹國兩位美人——參芝、參苓二昭儀,最後,就是柳寄悠這名貌不驚人的女子。

  惹來種種非議,沒什麼好驚訝,她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才堅持不讓龍天運安排她住入掖庭宮中,與所有妃妾們相處終日,只是龍天運依然安排了她「貴妃」該有的排場,打理布置了勤織院不說,送來一擔又一擔的珠寶絲織料,堆了滿屋教人目不暇給。

  唉,同樣偏僻的住所,已是兩樣心情。

  愛一個男人,只能依著那男人所認為最好的方式去任其安排度日,然後專心地愛他,也等他來愛憐——這何止是身為帝王的女人的悲哀?當愛人的身分與天齊高之時,心中那股子窒悶,永遠不會有法子去驅散。

  等待一名男人不叫苦,但等待自己心愛的男人在百花叢中流連而來,才叫椎心的痛楚。

  她知道自己漸漸不快樂,也漸漸尋不著悠然的心思吟詩賞景。這裡是後宮,身與心俱被困住,沒有人能在被囚困時還快樂自得。

  以往在歧州時,她至少可以眼不見為淨,過回自己的步調,將思念填滿心,就不會天天介意他的四處留情了。

  是吧!相思已是不曾閒。

  唉!他是個皇上呀!

  這事實令她落寞。

  終日的深居簡出,躲的,是眾多依附的巴結與不勝其擾的拜訪,然而,可以拒絕所有人,卻拒絕不了她的男人興之所致的蒞臨。他常是在深夜到來,不知他是否知道了她討厭那張擺在甘露殿供他尋歡的龍床?當她唯一一次躺在那上頭時,腦中翻湧著自己亦是他千萬女人中的一個,在此婉轉承歡,不能氣一名君主重色,只能不屑於自己亦是其中之一,深深明白「愛」用於他與她之間,突然可悲、可笑得讓人心酸,她嘔吐了出來,無法讓他更進一步地擁抱,然後,大病了三天;那時,她只覺得髒。

  爾後,他沒再召她侍寢,反而前來勤織院與她共眠至上早朝時刻,並且沒讓任何人去宣揚。

  一個女人再聰慧又如何?遇上了情事,終究學不來徹底的灑脫。

  「愛朕嗎?」許多夜裡,他這麼問。

  她只是笑。愛又如何?她說不出口,只能無力地笑著,然後摟住他頸項,吸取他陽剛體味的溫存,不讓他深索心靈上的面貌。

  當愛情只會苦多於樂,聰明的人就該學會割捨。而她,早已忘了聰慧的腦袋是怎生模樣,努力找尋,卻尋不回掛在他身上的心。

  因為他身上掛繫的芳心如此之多,相形的,她的付出沒有珍貴的價值。對他而言,有心顯得如此廉價,何必問她愛不愛呢?「是」與「否」並不能給他多一絲喜悅,倒也無須讓他訴諸語言地招降她了。沒必要。

  池塘裡斑斕的錦鯉在初冬時節的水溫中漫遊,競相爭食她撒落的魚餌。

  早知為感情陷落會很慘,偏偏仍是走上這一遭,這大抵是佛家所說的業障吧?或是劫數?此番的紅唇劫,想修出什麼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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