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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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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嗎?」 「什麼叫做『真正的名字』?」 「就是最初、你父母賜與你的名字。」 「最初的那個名字,從來沒有人叫過。」所以不算是她真正的名字吧? 「……就算如此,那仍然是你真正的名字。告訴我吧。」 「……塵姐兒。那時,我母親,就叫我塵姐兒。」 「星辰的辰?」 「塵土的塵。」 楊梅忍不住想,如果她是以千金小姐的身分被養大,那種錦衣玉食、尊貴非凡,且無憂無慮的生活,會不會也讓她變成像白清程或沈雲端這樣的人? 天真、自大,很容易生氣、也很容易得意洋洋,卻以為自己是在快意恩仇?尤其是白清程,都已經淪落到不堪境地了,卻還是能夠任性而為地過日子。若不是她吃的苦頭不夠多,就是一直有人護著,根本沒讓她真正吃到苦。 一個真正苦過的人,或許仍然憤世忌俗,覺得世上的人都對不起她,但肯定很能隱忍,心機也會被現實磨出來,做事絕不會只圖一時快意,而沒半點計算。 真正知道生存不易的人,不會把快意恩仇列在第一位。先要做到保存自身,才能考慮其它。人活著,一切才有可能。 楊梅總是記住當年母親臨死前不斷跟她強調的話——要她活著!無論如何,要活著。 當要她活著變成唯一的渴求,不拘怎麼活、以什麼身分活,就可以想見其他人肯定是極為慘烈的下場,活命成了最大的奢望。 母親更沒有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也不說,就是要她一心活著,不要求她去做她沒有能力做到的事。 當時家裡發生什麼事,她後來也從紀嬤嬤口中陸續知道了。 而,在家裡出事之前,她身上的故事,也一併說清楚了。關於她的真實身分,關於她一出生,就被判定了必須死亡——她的生命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活下來而苦苦掙扎著。 不被期待的出生,被置換的身分,然後是不斷更換的身分與名字,一切都是為了想要活著。到後來,別說她對真實身世沒有太大感覺了,她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無所謂,就算一輩子叫沈雲端,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只要能讓她活著。 「這裡。有你在意的人是嗎?」 昨天熱熱鬧鬧、喊打喊殺地吵了大半夜,最後以那樣荒唐的方式落下句點。待一切平息下來後,接著是一名江湖大夫仔細為周樞看病,將他拖了好幾天的低燒以湯藥加以治療。有沒有效果另說,倒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個長覺,其品質當然是稱不上好的,但總算是這幾天來真正入睡眠,多少得到了休息。 一覺醒來,發現身處馬車裡,不知道是夕陽還是朝陽的柔光,正從半掀起的布簾外投射進來。楊梅端坐在角落的暗處,陽光照不到她,而她正安安靜靜地為他額頭放濕巾子退熱。 周樞醒來,完全不用搜尋,便一眼望見她,即使她總是很習慣於將自己的存在感壓低到讓人無法察覺。 見她不回應他的問話,於是又問:「回答我,你沒有離開,是不是因為這些人你是認得的?」 「我只是沒有找到機會離開,外頭人很多。」 「說謊。」周樞輕哼了聲,不客氣地道。 楊梅不語,低下頭去。 周樞就喜歡她這點,如果謊言被揭穿,就不再徒勞地狡辯了。 昨日他在被帶到另外一間治療時,楊梅就被留在原來那個簡陋得像雜物儲放處的小房間。他與楊梅都很清楚,這些人主要的目標是他,至於順便抓來的「沈雲端」,或許偶爾可以用來威脅一下讓周樞聽話,或者顧忌著她的存在,而不敢輕易想要逃跑……事實證明,一個病歪歪的男子,你很難嚴肅地跟他談什麼條件,也不用花大力氣去防範他可能逃跑。眾劫匪這幾天全看清楚了,這周家三少爺的身子簡直比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還嬌弱,逃跑這種高難度的事,他幹不來。而,對劫匪而言,真正高難度的任務是——不要讓很有利用價值的周少爺給不小心病死了。 一個病弱的男人、一個利用價值幾乎沒有的千金小姐,再加上劫匪們已經與同夥會合,人多勢眾膽氣大,又地處荒野,自然會覺得這兩人就算並不嚴防死守,也是插翅難飛的。 昨夜真是個逃跑的好機會,而且由於楊梅這個肉票並不重要,如果她逃了,正在趕路中的這群人,若是一時沒法抓回她,那麼就會放棄,然後儘快離開,不會為了她浪費時間。 周樞昨夜就隱隱知道她不會離開——他倒是沒有想過她可能會逃不掉。對她的認識雖然還不全面,但對她的能力卻是有著很大的信心。光知道她不會離開是不夠的,他還想從她口中問出為什麼,而再也不願縱容她的沉默。當然,眼下,他是有底氣的,身為一個長期被冷待的貴公子,突然湧起一股解氣的感覺。 「這些人裡,有誰引起你的關注了嗎?」周樞好整以暇地問著。如果現在手邊有一把摺扇,他肯定要拿出來裝模作樣地扇楊才好。 楊梅沒看他,低頭將巾帕浸入水中,像是專心忙著,沒空與他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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