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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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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雨恰當,茶樹長得特別好。這茶,自然比往年都好了。」 「沉浸在這樣風雅的事裡,也不是不好,但它可不是個事業。寬敏,你今年也二十了,俗語說成家立業,雖然沈家不是什麼良配,但老爺子既然為你定下了親事,我縱再有不滿,也不多說什麼了,所以你也算是成家了。那麼,關於立業一事,你有什麼想法?」 「立業?我周家也夠顯赫了,不必再多我一個來錦上添花……更何況,也不一定添得上。」 「我從不認為你是沒有才華的。你缺少的,只是一種進取的銳氣。」 「長年為我調養身體的林太醫打我小時就吩咐我,心緒不宜有大起大落,最好常常心平氣和。於是我父親總是讓我學琴、學棋、學茶道,只求一個心定。」周樞微笑地看著七皇子,以一貫坦然的姿態以對。「殿下,我們一同長大,我是個什麼樣的,你還不瞭解嗎?」 「自然是瞭解的。但總是忍不住有些期許,希望你能改變一些。」 「有什麼好改變的呢?周家現在這樣很好了,好到不能再好了。」 「不是周家,是你。」七皇子將杯裡的茶喝完,定定地看著周樞,深沉的眸子裡含著一種難解的意味。「寬敏,以後……我希望于公於私……我們都能如此相契,不是周家,是你。」再次強調。 「哎啊……那,可是麻煩極了呢。」歎氣,又歎氣,眼眸眉間,帶著一股淡淡的無奈,唇角那苦笑的弧度,壓出了嘴角兩邊淡淡的梨渦,讓他顯得那麼孩子氣,又……很迷人。 七皇子仍然看著周樞,想著這個只是有點斯文、有點俊秀,氣質溫潤,白白弱弱地一點也不武勇健美的男子,怎麼,就這樣讓人覺得舒適呢? 「如果,將來……你知道的,我不會放你一人逍遙。」 「唉。」微微聳肩的姿態,表達出「到時再說吧」的隨過而安氣息。 「反正我話是說在這兒了,這件事你得放在心底記著。」七皇子自然知道周樞是怎樣的德性,仗著身體不健旺,非但一點也不自卑,還洋洋得意地拿著這事兒當擋箭牌,年紀輕輕就企圖過起老人的退休生活。真是教人看不過去! 兩人靜靜品茶,約莫一刻之後,七皇子又抓回最先前的話題續聊。 「聽說那沈家千金的臉壞了,消息確實嗎?」 「派去探望的人回來說了,有幾道被樹枝劃得比較深的傷口,得慢慢治療。」至於能不能醫治回完整的模樣,就另說了。 「你不介意嗎?一個破相的妻子。」雖然不曾聽說沈家千金尊容如何,但破相總是個太糟糕的消息。 「正因為破相了,這婚事才更推不得。」這是道義。 「誰理會什麼推得推不得的。我只問你,你對於有這樣一個妻子,是什麼想法?」 周樞偏首望向那正被風吹過的荷花池,滿眼的綠,簇擁著亭亭玉立的幾朵粉色荷花,在池中招展搖擺,畫面很是生動…… 「對於女色,我向來沒有太多想法,你是知道的。」語氣淡淡的。 「也是,這些年,我給你的、母后給你的,還有我皇兄給你的那幾個美婢,雖然身分差了點,可都稱得上絕色了,也沒見你動心收用,就真的當成婢女使喚了。哪一個男人會像你這樣不解風情,將絕色美女的青春如此消耗?」帶著點揶揄,又有點滿意的口氣說道。 「美色這種東西,其實看久了也就那樣。」周樞很實際地說著自己的看法。 「雖然說你不介意,但如果那沈家千金的臉若是太過不堪入目,我可是不依的。」 周樞正色地看著七皇子,搖頭道:「您老就請高抬貴手吧,人家一個孤女,已經沒有依靠了,就且讓她有個安心的容身處吧。」 「哼。」七皇子只是笑著,聲音幾乎是打鼻腔發出來的。 然後,喝著新焙的春茶,下了三盤棋,皆殺得周樞丟盔棄甲投降,才心滿意足又滿臉恨鐵不成鋼地起身走人,回宮繼續與所有人勾心鬥角去了。 送走了貴客,直到貴客的車駕已經遠遠消失在路的盡頭,周樞才走回門內,讓門房關上門,邊走邊抬頭看著天色。日已近黃昏,蔚藍的天空正悄悄渲染著金橘色的霞光,將滿天的畫布給塗抹上繽紛。 這時,他的貼身小廝靜靜走過來,向他稟報道:「三爺,已經都安排好了。」 「嗯。」周樞點點頭。 小廝小心將手上一張折得非常密實的紙片雙手捧上,道:「這是半個時辰前收到的傳訊。」 周樞接過,紙片折成花的形狀,如若不知道這是一封密信的話,幾乎要以為是件紙藝品了,因為它根本不像是純粹由一張紙折成,反倒是像由數張紙拼接黏合。但,這樣複雜的一朵紙花,卻真的是以一張紙折出來的,而且拆開過後,是再也無法折回原樣的。 確定紙片沒有被任何人破壞過後,周樞將信收進衣袖裡,並不急著看。緩緩走著,並淡聲交代道:「讓人收拾一下,明日回城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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