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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也許,我只想證明你也是凡夫俗子吧!」她拉高衣袖,露出晶瑩雪白的手腕:「十五年前,秘媚門主對楚狂人下過這味藥,企圖得到他,然而卻得到滅門的下場;而他卻沒死,不是很奇怪嗎?」

  「他得到了藥。」白煦警戒著她的用意。心中若有所悟,所謂的「解藥」,恐怕不是尋常人所認知的那種。

  她笑點頭:「是,他得到瞭解藥,連四川唐門也研配不出的解藥,為什麼?因為少了一味藥引,就是歷代秘媚門主的血。」她跨進門一步:「從我腕上劃一刀,或從額上割一刀,你即可得到解藥。來呀!我把解藥送上門來,你何不學學楚狂人,將我的血吸幹殆盡。我的武功不及你,你很清楚,不是嗎?」

  「別糟踢你自己。」他沉重地說著。

  「別用溫柔憐憫的口氣對我,露出你人性陰暗的一面呀!我絕不相信你純然的光明磊落!凡是人都有其善與惡的一面,別假惺惺了,快動手!」如果他能有一絲人性的貪婪,那麼——那麼,他便是不值得她失去一顆心的,那麼——她也不會日漸瘋狂地嫉妒著葉盼融,也不會使盡手段想到他注目的一眼,狂熱到想奪取葉盼融所能獨佔的溫柔,即使奪來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能同生,就得共死!

  白煦搖頭,忍著即將到來的萬箭穿心之痛。他走近了她,一步一步的接近距離,慘白的面孔已呈青慘灰敗,他伸出手——

  她錯愕的雙眼逐漸染上冰寒,閉上眼等著他出手了結他的性命。

  他輕輕拉好她衣袖,將手中的披風蓋上她肩頭。在她猛然張眼對視時,他努力扯出笑,踉蹌地退了開去,扶住桌面以支撐自己:「好人家的女孩是不會輕易露出手臂讓人窺見的,而——」他閉眼極力忍住一波幾乎使人昏厥的痛楚,才又輕道:「我很抱歉令你痛苦。」

  語畢,他往門外走去,心中懸著要找葉盼融的事,也極力不讓劇烈的痛楚征服他的意識。

  一股飛散在空氣中的濃冽香味入侵他感官中,奇異地安撫住了他的痛苦。白煦訝然地轉身看向趙紫姬,只見她將發簪插回髻上,微微扯了唇角:「這不是解藥,但能暫時止痛。」

  「多謝。」他無法瞭解這個女人,也無須去瞭解,畢竟他什麼也給不了。

  他往拱門方向走去,疑惑地聽到前院似乎有人在大聲呼喊,不禁快步走去。

  「白煦公子!你在哪裡?白煦——」

  「喂喂!玉小姐,你不能闖入,侍奴才通報一聲——」白家總管徒勞地想與兩名家丁阻止入侵者。休說玉家千金是金枝玉葉之身,不敢亂來亂碰地冒犯,何況玉婉兒沒什麼武功底子的身手,至少輕功比平常人好些;更別說她姑娘手上正抓著把軟趴趴的劍了。

  玉婉兒心急得沒空理睬那一套繁文褥節的待客程式,在大門口叫著要找白煦後,便憑著模糊的記憶往後院闖了。這種大戶人家的建築方式相信不會有太多的不同,至少此刻她沒闖到傭人房可茲證明。

  但,那位白煦公子到底在哪兒呀?她累得快要昏倒了!

  「白煦——」扯喉大喊雖然不符合閨秀風範,但比較有效就是了。

  果不其然,一道白光掠來,那人可不就是白煦嗎?

  「玉姑娘,何事如此急迫?」

  「葉姊姊在嗎?」她不抱希望地問。

  「不,她已十多日未曾——老天!」他語音倏止。

  玉婉兒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不明白白煦怎麼做到的——在她雙眼大張的情況下,將她的手中物「變」到他的手上;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絲毫不差地隔了兩丈以上。

  白煦臉色灰敗地瞪著葉盼融的銀劍。當年他打造給他時,她以像在發誓的語氣說著「劍在人在,至死不離」的話——她並不會沒來由地丟下這把劍啊!

  這下子,他不得不恐懼地去相信葉盼融遇害的事實,他急切地問:「在哪裡發現的?還有沒有其它的東西?」

  「今日早晨這邊的主事來報,我家所擁有的林場發現有打鬥過後的痕跡,除了這把劍,還有兩片嵌在樹身的竹葉,以及——一些血跡,但不至於多到使人致命。」

  「在哪裡?能帶我去看嗎?」

  「好!隨我來!」玉婉兒也不遲疑,轉身往外跑去。

  「也許你們該去的,是狂人堡。」趙紫姬在他們身後低語,以為他們可能不會注意到。

  但白煦在離開後院時,回眸望了她一眼,雖沒說什麼,但她知道他記下了,作為尋找葉盼融的線索之一。

  看來,也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楚狂人需要她來送個口信哩!

  如果這兩個男人註定得為一名女子交鋒,那麼他們都該有所準備,這才公平,不是嗎?

  即使人世間向來不公平。

  低首看著自己的雙手,忍不住拉了拉白煦蓋在她肩上的披風;這個,是他僅僅能給的溫暖了——

  她想知道,白煦與葉盼融可以為對方做到什麼地步;她也想知道楚狂人與白煦,到底誰勝誰負。不想見白煦輸,也不樂見有情人雙宿雙飛——

  但,她的角色沒有重要到可以許願的地步,她——還是在一邊看戲吧!

  她與葉盼融的際遇,只是好與壞的差別造就出的兩個結果,會嫉妒,是無比明白兩人的相同性與必然相斥性。

  蒼天不仁,莫此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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