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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事情非常地嚴重!

  白煦抵達時,見到了狂怒的父親、冰冷的大哥與娘親,以及在地上哭求不休的二娘,她正磕頭乞求老爺放過她的孩子。

  白焄已被木棍打得奄奄一息,尤其全身光裸,更見得血跡斑斑與慘不忍睹。跪縮在角落的連麗秋臉色更是異常的慘白,她也是一身的狼狽,可見得外袍以下,全無它物。

  「孽子!孽子!今日我不打死你,我便不叫白力行!」白老爺子揚起木棍又要打下去——

  「爹,不要打了!」白煦抓住父親的手,將他扶坐在太師椅上,才脫下外袍包住白焄。將他的傷口檢查了一下,幸而沒有打傷筋骨什麼的。

  「二少爺,求求您救救我的焄兒,我只有這個兒子呀!二少爺——」白二夫人轉向白煦磕頭。

  「二娘,快別哭了。」他招來兩名丫頭:「扶二夫人坐好。」

  「不許起來!妳教的好兒子,教來與他的二哥媳婦通姦!若讓他活著,如何正我白家門風?」白老爺子怒手拍向桌面,打算連妾也一同休了了事。「妳——妳也給我滾回老家去!」

  「老爺,翠鳳沒犯錯,她又沒娘家,要趕她哪去呢?」白老夫人說了句公道話。

  「爹,先看看要如何處理吧!全宅的傭人都知道他們鬧了醜事,只怕早傳了出去。生氣無濟於事,誰也沒料到焄弟會做出這種事——」白熙冷靜地開口。

  白二夫人哭叫:

  「一定是她勾引焄兒的!她年紀已大,焄兒卻仍幼小。她便些狐媚手段,要勾男人還不難?把她趕出去——」

  「胡鬧!這時候了,妳還敢護短!」白老爺又喝了聲,將小妾吼得不敢再為小兒脫罪。

  「爹,事已至此,不如讓他們成親吧!既已是鬧定的笑話,不如讓事情更加圓滿些——」白煦正想把握機會,將事情弄到最好,不料縮在一旁的連麗秋哭吼了出來。

  「不!不是!我沒有通姦!我們被下了藥,我與白焄沒有私情,我沒有!我是白煦的未婚妻,我不嫁給別人!」

  下藥!?

  白煦掀起白焄的手把握,確實有奇特的脈動。他向大哥點頭,但白熙卻對他搖頭,以他商人的一貫精明無情看向連麗秋:

  「妳說妳被白焄侵犯是下了藥所致,原本一直很清白?」

  「對!對!」她以為有希望可以把握。

  「那妳的落紅呢?床上沒有,衣服上沒有。如果今天白焄的行為是第一次侵犯,那之前,妳又與誰通姦了?說!」誰能不護短呢?程度上的高明與否而已。連麗秋認帳了倒好說,不認帳,就等著一無所有吧!

  「你——你欺人太甚!」抖著聲音,她尖叫了出來。

  「不,是妳太無知!」白熙冷酷地回應。

  「這一切都是你們的詭計,對不對?對不對?」連麗秋倏地立直起身,衝向白煦:「你不娶我,所以設了圈套讓我跳!我做鬼也不會——呀——」下腹猛烈傳來劇疼,接著流下一灘血水的恐怖景象,令她昏死了過去。

  這下子,結局更加慘重了。眾人都知道她與白焄的姦情至少有三個月之久——由流掉的胎兒來推算。

  白煦連忙投入急救的行列中,但眉宇間是凝重化不去的悲哀。他知道誰有藥,也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她以她的方式幫了他一個「忙」。

  趙紫姬的行事手段與葉盼融何其相似,然而——他多希望有更妥善的安排,而不是使得一個來不及出世的小生命流失。

  他不能去找她對質,因為——他給不起她可能要的東西。溫柔與愛,只能由葉盼融獨享獨占,再也分不出額外的了;既是如此,最好是別再見了。

  「煦兒,她是你未婚妻,你拿主意,但可不許你動娶她的念頭。」白老爺對忙完的兒子交代。

  「讓他們成親吧!否則豈不是要逼死連姑娘?」

  「隨便他娶不娶,這輩子給我滾出開陽,不許再回來!我已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白老夫婦離開之後,白熙也起身道:

  「我會安排他們去南平住一陣子,這輩子還是別回來的好,他承受不住流言的。」

  「麻煩大哥了!」他點頭,明白白熙會將一切安排妥當。

  「雖然算是家門不幸,但這樣也好。她配不上你,就不知道是誰下的藥了。會不會是你的徒弟?我看她兇得很,看似做得出來。」白熙好奇地問。

  「不,不是她,她對藥物一竅不通。」白煦只能苦笑,也不願說明其它。

  「不管了!沒了連麗秋,我想爹娘會開始四處打探名門千金來為你娶妻,他們一直擔心妳的婚事。」

  白煦搖頭:

  「我不急。倒是焄弟的婚事,辦得熱鬧一點。」

  「你再善良下去,該怎麼辦才好?」

  善良?好心?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認為呢?白煦再度苦笑了起來。

  心中掛念的,只有葉盼融一人。不知為何,家中的鬧劇結束後,他的心口反而漸漸沉重——似乎有什麼事即將會發生,千萬千萬別是她出事了呀!

  §第九節

  狂人堡位於奔縣之北,與梅縣為鄰,與開陽相隔三日的行程——那是說快馬加鞭的話。

  葉盼融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但當她睜開眼時,卻已被鎖在狂人堡的秘室之中。

  這秘室寬敞、陰暗,只讓一壺燈油不分日夜地燒著,是唯一的光源。時間在此成了無意義的名詞,如果不能以日光的明暗去判斷日與夜,那麼永無止境地枯耗,看著油燈始終如一地燃燒豆大火光,歲歲年年、日日月月,又豈能知道年華如何流逝?

  她身上的武器被搜羅一空,右手的傷口已被包紮好,秘室內唯一的石床上,有著兩條三尺長、手臂粗的鐵鏈,銬牢了她的雙足,限制了她行走的自由。

  也許可資用以充作計時的,便是楚狂人的到來;他每隔一段時間會來一次。如果當成是每天來此一次的話,那麼她被鎖在這兒已經四天了。

  隔著門口傳來的開啟聲響,她警戒凝神。果然出現的是楚狂人,那麼時間又往另一日邁進了。

  楚狂人手中端著物品,似乎突然不滿秘室內太過暗沉似的,以指尖拈起油燈的火苗,放在唇下輕吹,就見得火苗霎時吹成一條細長火線,往牆的四面環繞一周,即刻使室內大放光明。原來牆的四處暗藏著火把,足以將暗室照亮得如日正當中。

  無所遁形的面貌清晰展現。

  她的美豔與陰沉。

  他的狂放與邪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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