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點絳唇 | 上頁 下頁
三十五


  「隨便他娶不娶,這輩子給我滾出開陽,不許再回來!我已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白老夫婦離開之後,白熙也起身道:「我會安排他們去南平住一陣子,這輩子還是別回來的好,他承受不住流言的。」

  「麻煩大哥了!」他點頭,明白白熙會將一切安排妥當。

  「雖然算是家門不幸,但這樣也好。她配不上你,就不知道是誰下的藥了。會不會是你的徒弟?我看她凶得很,看似做得出來。」白熙好奇地問。

  「不,不是她,她對藥物一竅不通。」白煦只能苦笑,也不願說明其它。

  「不管了!沒了連麗秋,我想爹娘會開始四處打探名門千金來為你娶妻,他們一直擔心你的婚事。」

  白煦搖頭:「我不急。倒是焄弟的婚事,辦得熱鬧一點。」

  「你再善良下去,該怎麼辦才好?」

  善良?好心?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認為呢?白煦再度苦笑了起來。

  心中掛念的,只有葉盼融一人。不知為何,家中的鬧劇結束後,他的心口反而漸漸沉重——似乎有什麼事即將會發生,千萬千萬別是她出事了呀!

  §第九章

  狂人堡位於奔縣之北,與梅縣為鄰,與開陽相隔三日的行程——那是說快馬加鞭的話。

  葉盼融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但當她睜開眼時,卻已被鎖在狂人堡的秘室之中。

  這秘室寬敞、陰暗,只讓一壺燈油不分日夜地燒著,是唯一的光源。時間在此成了無意義的名詞,如果不能以日光的明暗去判斷日與夜,那麼永無止境地枯耗,看著油燈始終如一地燃燒豆大火光,歲歲年年、日日月月,又豈能知道年華如何流逝?

  她身上的武器被搜羅一空,右手的傷口已被包紮好,秘室內唯一的石床上,有著兩條三尺長、手臂粗的鐵鍊,銬牢了她的雙足,限制了她行走的自由。

  也許可資用以充作計時的,便是楚狂人的到來;他每隔一段時間會來一次。如果當成是每天來此一次的話,那麼她被鎖在這兒已經四天了。

  隔著門口傳來的開啟聲響,她警戒凝神。果然出現的是楚狂人,那麼時間又往另一日邁進了。

  楚狂人手中端著物品,似乎突然不滿秘室內太過暗沉似的,以指尖拈起油燈的火苗,放在唇下輕吹,就見得火苗霎時吹成一條細長火線,往牆的四面環繞一周,即刻使室內大放光明。原來牆的四處暗藏著火把,足以將暗室照亮得如日正當中。

  無所遁形的面貌清晰展現。

  她的美豔與陰沉。

  他的狂放與邪魅。

  「真美!比趙紫姬更美上幾分。氣勢與外貌,全是獨一無二。」他例行性地自言自語。託盤放在石床上,他投以一個溫柔的笑容:「你不訝異嗎?我會派她去追風山莊攪和,又傷人、又下藥、又要勾引白煦——哦不;我知道趙紫姬也迷上了那個偽君子,女人們都會愛他哩,不負他惺惺作態的辛苦。」充分滿溢的不屑掩去了他原本輕笑的心情。

  接著臉色一徑陰沉下去,面孔浮上猙獰;他腳下不停地移動,全順著她面孔擺開的方向,非要與她對視不可。

  「你心目中的白煦是聖人吧?是磊落的君子吧?就不知欲火焚身死到臨頭時,他會成什麼樣子。我會帶你去看的,看那個偽君子變成一條低下淫蟲,與女人蠕動一氣,卻解不了他身上的淫毒,最後仍是一死的慘狀。到時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當什麼君子、聖人!讓我看看你哭叫的情況吧!在獻身也挽不回他性命的絕望中哭叫吧!你現在盡可不開口,反正我們要耗一輩子。看看這些東西!」他倏地抓住她下巴,扭轉向床上那些瓶瓶罐罐。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抓過一瓶金色藥物,眼中是現寶的光采:「這是秘媚的聖品,叫『魂相隨』。如果我點燃裡頭的香粉,讓你聞上一個時辰,這輩子你的身體心智都會受我控制。如果我的指令是『愛上我』,那麼你就會忘了世上有其他男人,眼中心中只會有我,這種東西沒有解藥。」

  葉盼融仍是不語,更不會展現出驚惶的神色以娛他人。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獻寶,也看著他恫嚇,卻無意去滿足一個狂人的病態行為所要得到的反應。

  楚狂人又抓來一隻竹簍,這次眼光充滿期待:「這是『赤豔』,與你一樣美麗與狠毒。你看!」猛然打開竹簍蓋子,一束紅光直往她的門面欺來——但他牢牢抓個正著,指腹頂著赤豔毒蛇的七吋處,讓它與她對視,而且拎得很近,近得赤豔一旦凶性大發,只消伸直軟膩的身軀,便可咬住她臉上任何一處,並且立即致命。

  赤豔極其細小,小到像是一條細麻線;一尺長的身長,細若系帶,長著毒蛇會有的三角頭形。由它腥黑的毒牙來看,不難明白它毒辣的程度,火紅的顏色在火光下映出斑斕的七彩。

  她對這種無骨動物沒下過工夫,但相信世間沒有比它更令人致命的毒物了!

  「你不怕嗎?女人都怕這種小東西的,必要的時候,它可真是我上好的幫手哩!冰葉——」

  他就像個急於獻寶的小孩子似的,不斷地掏出他種種令天下人聞之色變、嚇得膽寒的寶貝一一介紹,而且非要確定她一一記住、聽到了才甘心。

  葉盼融如同前幾次相同的不語。

  楚狂人的耐心也日漸流失中;但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益加高漲了他征服的欲望。他狂怒、又狂喜,早知道冰葉是他畢生最大的挑戰,所以擄了她回來。她的不屈服更加印證了他眼光精准,但又因為她太頑強,前所未有的挫敗不斷來造訪,令他不是滋味。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