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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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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料之中,白煦次日在客廂房尋不到葉盼融的身影。看來,她需要更多時間來冷靜,他只期盼她不會就此離開山莊不回來。雖然她的衣物與馬都俱在,但這並不能保證些什麼。 不過,她不在的時間,恰巧可以用來處理小弟與連麗秋的事,也許他可以先為他們談過,再想出可行的方法。葉盼融不在也好,因為她一定會反對他為了安撫每一個人,而攬上所有不該掛在他身上的指責。唉!其實她是太過憂心了。如果不要太去計較的話,能助人而不損己,都該盡心去做。豈能一再估量自己是否有好處,或他人是否會感恩、有無價值之類的事? 找不到愛徒,他轉身往外走,決定去找小弟談話。才甫出廂房的走廊,卻見著另一邊的廂房外頭站著一名美麗佳人。正是前些日子落谷事件後,便不曾再出現過的趙紫姬。 「正想去找你呢,二公子。」她走近他,淡然面孔浮出一朵笑容如冰蓮。 「妳身子好些了吧?」他拱手問著。 「你在假惺惺嗎?何不露出真性情,怨我何不直言?」 「不,妳已手下留情,白某亦已無恙,有何可怨?趙姑娘別放在心上才好。」 「你該怨的,也該找我興師問罪的。因為我做的不只傷你一掌而已。你也錯了,若非我功力太淺,你修為太深,此刻你我早已在九泉之下度晨昏了。我一直在猜,性情光明磊落,寬容慈善為懷,能容忍的極限在哪裡?我對你下了藥,你不可能全然無覺,近日來你該感到心痛如絞才是——」她飛快移近了身子,在他咫尺處:「只要有女體靠近你,你若沒有得到某種程度的撫慰,你胸口會不斷的疼,不斷不斷的痛下去。愈抗拒、愈疼痛,不是嗎?」她緊盯著他漸漸泛白的俊臉。 白煦急退了數大步! 「沒用的,你身體內的藥效已聞到了女性體香,躲開了地無濟於事。『日久生情』是一味漸近的淫藥,藥性也是此中之高尚極品。」她又笑了,一步一步的走近:「如果第一次發作,你親吻了女子;第二次發作時,你可能要親吻更多,索求更多,才能平緩疼痛,一次比一次加深,但與女體交合並不是最終的解藥,只是必經的步驟之一。除了我『秘媚』的傳人之外,天下無人知曉它的解法。你只會油盡燈枯而死。」 白煦運功壓制體內奔竄的騷動與胸口的痛。較為奇異的發現是趙紫姬的並無法帶給他昨天那種椎心之疼,因為他並不渴望趙紫姬,心念未動,則無須抗拒。他此刻的痛純粹來自藥物的作用,非要他對女體渴望不可。他渴望,但並沒有他渴望的人。不是他真正的那個人,就不會有太劇烈的動盪。至少目前為止,他的內力可以壓得下,使之漸漸平息。 「你不疼嗎?你只要吻了我便不疼了。你更可以問我解藥何在。如果我不給你,任你武功再高強,也挺不過半年。」她眼中閃過一抹訝異,發現了他竟能抑制疼痛。 那不僅必須他對她沒有渴望,也要他功力夠深才行。複雜的心緒在她眼皮中翻湧,而苦與澀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味。 「白某並不介意能活多久。」他不欲多言,拱手為禮,打算照原訂計劃先去解決小弟的事。 「你連問也不問,是怕我嗎?怕到死也不肯問我要解藥?是料定了我必然不會給,還是不屑向我要?」她輕功一使,想抓住他手。 白煦逸開三丈與她保持距離,知道自己不能聞到女性體味,不能近女生;再無禮,也得退得老遠。 「趙姑娘,在下無意唐突。妳會下毒,有妳的原因,妳肯不肯給解藥,白某不能強迫。何況尚有許多時日,並不急。」 「如果解藥是得與我同床呢?你肯嗎?」她抖聲問。 白煦怕的便是解藥必得糟蹋別人而取得,所以問也不曾問,更何況去做呢?休說是趙紫姬或其他女子,就算是他心所念的葉盼融,他也不會下手。 任何必須經由傷害他人而得到自身平安的事,他根本不會去想,更遑論去做了。 床笫之事,只能因為兩人互許而尋求另一種圓滿的昇華,不能有其它目的。 「你說呀!」 「白某不願踐踏任何女子。」 「但你昨日卻親吻了她!」她低頭輕語。 他們都知道,那位「她」是誰! 白煦平和的俊臉不自在的染上赧色。天!那時他竟無所覺外邊有人!不過,他並無意讓這事成話題討論下去。 「對不起,在下先走一步——」 「如果你不能喜愛我,那就恨我、討厭我吧!」她語氣中難掩失落。 白煦不忍,輕道: 「我不能。並非我真的寬容,而是妳——某神情像極了我徒弟;更多時候,妳只是像個迷路的孩子。妳不快樂,而我無法去恨一個不快樂的人。因為不快樂的人,已經給了自己永無止境的悲傷枷鎖,無須別人來恨了。妳應該學著尋找快樂,但願我身上的傷勢曾令妳快意過。」 正想離去,兩名傭僕突然慌慌張張地疾奔而來;本來要經過這廂房到另一目的地的,不料見著了白煦卻猛地止步,氣喘吁吁地大叫: 「二少爺,快——快去含笑樓!老爺夫人全在那裡!」 「怎麼了嗎?」白煦心知必然發生了大事,即刻與傭人奔向東廂房,爭取時間問著。 另一名傭人口快地叫: 「二少爺,您千萬要挺住!老爺會還您一個公道的!」 難道東窗事發了嗎?白焄那傻小子不顧輕重地鬧了起來,他未免太心急了吧!爹與大哥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也許已動了家法—— 思及此,他再也忍不住,以輕功飛縱而去,轉眼間已不見蹤影—— 如果他曾經回過頭看一下,就會見趙紫姬唇色泛著一抹不尋常的笑,與她悲哀的眼眸全然的不協調,奇詭得讓人膽寒。 如果他曾回過頭看她一眼的話—— 但他終究沒有回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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