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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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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該看的戲也看夠了。他要的女人,也終將屈於他,並且一輩子棲息在他胸膛中。 楚狂人始終追隨在葉盼融身後十丈處,不算太遠的距離,卻沒讓她發現。除了她本身處在極為無措激狂的心緒裡,無暇它顧之外;也當說楚狂人高深的武功修為精到倘若存心不讓人察覺,他人絕無法發現的地步。 她奔出追風山莊之後不曾停下來過,時而拔腿狂奔、時而提氣飛縱,將自己弄得筋疲力竭,累得連思考也無能為力時,這種折磨才會終止。 然而思緒並非如同體力,一旦告罄,即可倒下不省人事。它是不分疲累與日夜,非要轉動不可的情緒。 星月迷濛,存心不理會奔跑路徑的舉動,令她來到不知名的密林中。 狂喘地停下腳步,因為奔跑並沒有用,她滿腦子全是黃昏時自己大膽無恥的舉動!她沒有比連麗秋好到哪裡去,否則她不會讓自己愛意傾瀉於一瞬間。多少次告訴自己根本配不上,千萬不可形諸於外,造成師父的困擾,但她仍是做了!與其他女人卑鄙手段有何不同? 最最折磨她的,是他的回應,是他習慣給他她要的東西——因為她要,所以他給。 不!不!不! 愛情不該出於溫柔的慈悲,他的善良早該有所止境的。那麼——那麼她的心也不會既羞、又悲、且痛! 「啊——」一聲悲愴的清嘯,由丹田狂湧而出,勾動體內真氣澎湃奔竄,筋脈為之賁張,全身疼得幾乎炸成碎片。 一片竹葉凌厲地出她側方疾射而來,在葉片來近身時,其銳氣已然劃傷了她左頰,但也只有那麼多了。銀光條閃,葉片一分為二,分別刺入她身邊的樹幹中,只見得尾端葉柄尚可稍見,葉身全埋入樹幹中。 她的銀劍精確地指向黑暗中楚狂人所站的地方,不言不語亦不多問。來者不善之人,何須知道是誰,終要對決上一回。 「我想,我也給夠了妳與白煦話別的時光。日後,妳就是我的人——我楚狂人的女人。」他走出暗處,微光下依稀見得一張粗獷狂放的面孔,一雙眼眸尤其詭譎得嚇人!他著一身灰藍勁裝,由身上湧出的是狂且危險的氣息。 這便是人人忌憚,且擁有諸多傳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楚狂人。 她眉梢未動,眸光依然冷霜滿布。已不是春寒料峭時光,她的周身依然只散發冰寒。 「很好,我就要你這種女人。」他拍著手,逕自又熱烈她笑道:「看你們這些人演戲,著實好看,幾乎要捨不得帶走妳,讓戲唱不下去。可是,我愈來愈討厭白煦,這輩子從沒看過有人可以把偽君子演得那麼好的。如果他不是沽名釣譽,便是懦弱無能。如果我生平會迫切想殺掉一個人,恐怕非白煦,而無別人了。」 他的自言自語並沒有令葉盼融喝斥或動手。基於多年戰鬥本能,她察覺了這男人將會是個可怕的對手。她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一絲浮躁。 「是的,我非殺掉白煦不可。女人們都愛他,他又不可能讓每個女人滿意,不如殺掉,免得危害世人。不過他畢竟是妳師父,如果我讓妳看到他被殺死的場面是何等不孝的事,妳也會很傷心的。所以我帶走妳之後,才會回來殺他。如果他的功力夠好,也不枉我在他身上費了這麼多時日。」他又笑了。 「來,跟我走。」 還未見他笑完,便沒見到他有移動的跡象;但當他開口時,竟已是將鼻息吐納在她臉旁。 她迅速揮劍,並以「千影步法」向後退去。多年的江湖經驗教會她毫不留情,絕不心軟,因此讓處於試探的楚狂人在手背上挨了一劃。 楚狂人退出她劍氣之外,將手背的傷口放在唇上輕舐,帶血的唇裂出好大的笑容,眼中更是迸發出濃厚、勢在必得的光芒。 「非常好!」 這回他不再是試探,疾衝而來的身形蘊含無與倫比的巨大壓力,震得兩邊樹葉如狂風吹掠而過。 她退閃過第一招凌厲攻擊,攻多守少。如果像以往,都是以同歸於盡的招式去招呼對手,不在乎被傷,只要求對方倒下。 無風自動的樹木,因承受不住刀光劍影的氣流,而像狂風吹襲,落葉奔成旋風,圍在打鬥的人四周。 轉眼間數百招的對決,葉盼融暫居弱勢,出招依然辛辣。她的性格中只有「倒下」,而無「認輸」。以往她對付的人之中,亦不乏功力高深之人。她會贏,正因為她有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執著硬氣。 突地,她被一道銀光貫穿她持刀的右手掌,來不及以左手接刀再攻向楚狂人,她的頸已遭巨力襲擊,並連點周身數大穴。 當血絲由口中與手掌中不斷流出時,她也已失去意識,倒在黃土中,無法再戰。 楚狂人喘息地站在她身旁,緊緊盯視著她美麗的面孔。這一夜,是冰葉行走江湖以來的第一個敗仗;但她不會知道,這一役,同時也是楚狂人戰得最力竭的一次。當年弒師,也未曾令他戰上數百回合。 這是冰葉——真正有實力的俠女! 那麼,與白煦交手的時日,開始令他期待了。 好奇怪,他非要白煦死,是因為看不慣他的行為。他這輩子行事方式全以荒誕不經為主,卻不曾因極討厭一個人而動殺念。 楚狂人是個從不分析自己的人。但這一次,他開始分析起自己討厭情緒的來由了—— 是的,因為白煦是個偽君子,徹徹底底欺世盜名的偽君子,太過天衣無縫的偽君子,他討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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