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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他將她抱入內室,在為她塗藥時,才輕柔道:

  「我並不好,否則早應該做好每件事,而不是讓人來乞求。如果我好,我不會讓妳養成冰冷性情,對人世存著嘲弄與冷然。」

  「不討喜的天性沒人改得了。」她知道自己拖累白煦良多。

  「不是不討喜,只是不善表達,也不屑表達。盼融,妳不能一旦認定別人有害於我,便出手傷人,那會令我愧疚的,明白嗎?」

  「我知道我沒資格。」她要抽回手,但白煦仍堅持且輕柔地握住她。

  「妳絕對有資格,但我希望妳以後別以激烈手段處理事情。」

  她並沒有再談下去,沉默地看著他的手,心中有結,卻艱難地無法吐出;但,他是白煦,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要他因成全別人而委屈自己。

  「如果你依然娶她,我會恨你;但若你成全他們,並且扛下所有責任,我也不會原諒你。」

  白煦改坐在床沿上與她更近地對視。這是很奇特的經驗,她一心想保護他,而不許他對人過分寬容。以往,總是他在擔憂她的,不曾想過會有今日的情況——也會有她為他擔心的一天。

  她當然是關心他的,但依她冷淡的天性,絕不會對人過分要求,或在肢體上有所動作;會令她這麼說,實在意外。葉盼融甚至提到「恨」——

  「恨嗎?」他輕笑,突然發現她會用這強烈的字眼只是在威脅——無法付諸實行的那一種,這孩子太關心他了。

  不知因羞或惱,她面孔更冷:

  「我要走了。」

  「不,再待些天吧!」他拉住她要離開的身子:「我訂了些藥材——」不知為何,突來一股動念,令他原本澄明的眼波,只怔怔停駐在她朱唇上——靠得太近了!但他們向來靠得極近,為何他意識突地浮來情念?居然——想一親芳澤——

  不!他搖頭。然而,存心的拒絕意念卻引來胸口一陣椎疼,並且逐漸加強——他急閉上眼。

  「師父?」葉盼融只見他臉色有絲泛白。「傷口疼嗎?」

  「是——」他沒張開眼,身子往床柱靠丟,壓抑著痛楚,不讓她窺探他沒來由的創疼。「不礙事的,妳回房休息,明日我會過去找妳。」

  「我扶你躺好。」她趨前摟住他肩,但他的虛軟令地出乎意料。當他頤長的身軀往床上倒去時,她來不及收手,讓他背脊壓住她環住的雙手。在身形不穩之下,她整個人跌趴在他身上。

  「盼融?」他努力睜開眼,看入她尷尬又力持冷然的眸中。「抱歉——」他伸手扶向她肩,然而冷汗卻因痛楚而冒得更兇。他的意識想摟緊她,但他的理智不肯屈服。此刻他才略為感受到自己中了淫藥的事實,只是——這種藥性的引發因何而來?

  他的掌心像火紅的烙鐵。

  葉盼融心口猛地一跳!沒順著他雙手的推力而移動身子,急急問:

  「師父!您怎麼了?」他並不像是傷口疼,背部的傷口不會讓他疼得發抖,或令他雙手火燙。

  「沒事。」他咬牙,抑制到口的低喘:「離開我!」他使力支起上身,想推開她,將她推離到他傷害不到的範圍——但,急切的行為往往會產生謬誤,何況他面對的是武藝精湛的愛徒。

  他要推開她,而她更往他懷中靠去,想知道他是否有其它地方受傷了。一來一回之間,她上仰的面龐使她冰冷的紅唇刷過他過分火熱的下唇,然後,所有動作因這雷殛的一刻靜止!

  那——那是什麼?

  他訝異得甚至沒發現劇痛的胸口漸漸平緩了撕扯的頻率;而她咬住了下唇,眼中交織湧現的是退怯與不顧一切的神情。

  她的冰唇竟能感受到溫度的印染,並且——湧上臊意!

  突地,她又將唇準確地與他貼合一起。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是她急欲索取,來自唇與唇的傳遞之間——

  白煦震驚得無法立即反應,也——不能立即反應。他的心鼓動著他的給予與掠取,那是——怎麼一回事呢?她青澀得只懂印上唇,卻不懂何謂「親吻」——那種經由吸吮與蠕動的過程。但,人是有本能的!猶如嬰兒甫出生,便知曉尋求哺餵一般。

  他輕吮了下,又吮了下,疼痛不知因何遠離,彷彿像是前輩子的記憶一般模糊,也不被掛忿了。他只是習慣性地給予,也不習慣地去做著掠取冰冷與芳甜的行為——

  直到再度迎視了那雙黑眸,他才發現自己適才做了什麼,他輕薄了他視之如兒的愛徒!

  「盼——」低啞的聲音無法順利成言。

  轟然而上的豔紅迅速地布滿她原本冰冷蒼白的臉,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厚顏得該死!重推開他的身,她使輕功飛縱出窗口,消失在不知何時已染遍了澄光的暮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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