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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不要這麼做。」他阻止。

  但她不回應,眼中的堅決未曾更改。

  白煦握住她雙手:「那趙姑娘已手下留情了。」

  「感激她傷你不深嗎?」她譏言:「她落穀便是要引師父救人,趁機傷害。」而她不會饒過傷害她至親的人。

  白煦搖頭,回想著某些令他百思不解的片斷——在趙紫姬傷他那一刻,她的表情浮著柔和,化去了原來的冷意,並且幾乎無意遁逃,等待著他的傷害或——同歸於盡。

  為什麼呢?那時她心中在想什麼?

  無法厘清,且不深想,此刻只盼能打消葉盼融的復仇心,他道:「答應為師這一次吧,好嗎?」

  「過分的寬容反是放縱罪惡橫行。」她狠心拒絕他的要求。

  「如果這仇非報不可,讓為師自行處理吧!」

  頓了許久,她才咬牙點頭:「好。但如果再有第二次,我必定殺了她!」望著師父疲憊的臉色,不忍再違逆惹他傷神。「休息吧!師父。晚些我們再回去。」輕拂他睡穴,他放心地沉睡入夢鄉。

  幾顆星子在晚霞中眨眼,涼風習習而來,頗有寒意。她小心將披風蓋住他傷背,順道拂開他肩背上的髮絲。做完所有可做的事之後,雙手卻無法移開他俊逸的面龐。這人——是她的至親,她的師父,終生不變的依偎,卻不會屬於她,不是她能獨佔的人中龍鳳。

  絕望的未來使她衝動,至少至少,此刻他是真正屬於她一人的,不僅是師,不僅是父,亦是——愛人。

  她低俯面孔,虔誠地親吻他的額、他的肩、他的鼻端、他的面孔與——他的唇。

  雖清澀如靖蜒點水而過,但震撼感受依然躍上心頭。一親一吻間,全是密密切切的濃情依戀;從自欺中,尋求絕望的饜足。

  某種程度上而言,她已得到了他。

  悲涼而冷肅的心思與全神貫汪的凝視,使她忘了注意周遭可能隱伏著危險。

  一雙蟄狂如狼的眼,眨了眨眼地凝視著他們。或許是這一雙眼的主人功力太過高深,也或許是葉盼融的疏忽,竟然讓她被觀察了良久仍無所覺。

  夜幕逐漸攏上,星辰稀落;而山谷下的人們,一徑的寂寥,無覺可能會有的危機——

  ***

  第二日清晨,當白熙徹夜令人往山谷下救人,兵分三路尋找,白煦恰巧在半路上與他們會合。

  沒有眾人預料的粉身碎骨,亦沒有重大的傷勢。白煦只道背部受了擦傷,並無大礙。他也無心太過詳細訴說,一心只想回山莊與父母道平安,任憑眾人猜測他的安全來自武藝高強的女徒守護所致。

  尋常人可以輕易瞞過,卻瞞不過昨日亦在場的四大公子與玉婉兒。

  能輕易跳下絕穀,在半空中使力送人平安上來,若非有絕頂武功,早已粉身碎骨,更遑論救人。

  莫怪眾嬌客們全以異樣眼光看待斯文儒雅的白煦,傳出去是何等驚世駭人的大消息啊!那麼一來,白煦當真是葉盼融「名副其實」的師父了!

  多少誹謗的臆測危及他們師徒的名聲,全因世人質疑白煦為人師的真實性。他們的不言不語、不作解釋,更讓心存歪念的人大肆渲染他們之間的曖昧。

  然而,真正的事實便是事實,他確實是葉盼融的師父。恐怕江湖上又會有更多話題可以談論與臆測了,其中更不乏人人都想知道的一件事——白煦師承何人?以他的身家背景而言,他不該是會高深武的人呀!

  一同回到山莊,除了憂火如焚的白老夫婦之外,更有一位泣不成聲、直往白煦身畔偎去的未婚妻,場面煞是熱鬧。

  混亂的現象,無人注意現場外邊其他人的小動作。

  葉盼融悄然退下,然而才走出大廳門口,便被南宮卓喚住:「葉姑娘,請留步。」

  其餘三公子也跟了出來。

  葉盼融神色略為不耐,仍是止步,冷然地等他們開口。但如果他們期盼由她身上滿足他們自身的好奇心,他們可就打錯算盤了。

  「在下最近得知一項消息,原本仍質疑它的真實性,但昨日你與白公子落下山谷之後,又送了趙姑娘上來,方才記起,那位趙紫姬應該便是楚狂人的手下。如此一來,傳聞楚狂人盯上了你,可能不是誤傳,你自己千萬要小心!」若不是為了心懸這件事,南宮卓可沒臉在上次不歡而散後,再硬來此叨擾。傾慕是一回事,無端地死皮賴臉又如何做得來。就連向來急躁的慕容慎文,也做不出這種事吧!何況當初便是他惹出的事端。

  其他江湖人對葉盼融有所圖謀尚可置之不理,但傳聞是楚狂人,那麼她一定得放在心上才行,這人是輕敵不得的。十數年來,楚狂人不能說作惡多端,只是一旦他有興趣的事,一定會做到底,毀人與被毀,都會不顧一切去做。

  他並不求取某件事做完後的價值,更不要求一定要有什麼結果。他只是突然興起,就去做了。

  關於楚狂人的傳聞聽得令人心驚!他可以為了印證其師父所言「青出於藍」而追殺之,將授他武藝的人打落山谷,才確定自己果真是青出於藍。大不孝的殺師理由,竟只為此。

  八年前,他興起獵虎活動。聽說「勇林山」內有虎穴,他去了;但不是率人入林打虎,而是放數十把火將一座山燒了十天十夜,由所有奔逃出來的飛禽走獸中去獵虎,也從灰燼中去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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