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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第十章

  小李毓差點被綁架的事沒敢給兩方家長知曉。夫妻倆怕被罵成臭頭,更怕被宣判「禁治產」——禁止治理自己生產的物品,也就是李毓啦。

  頂多讓雙方的大哥大姊們知曉而已。照顧李毓的工作當然更加的緊密;累慘了大人,最輕鬆的當然是備受寵愛的小祖宗了。

  「二姊,時間已經很晚了,可不可以移動尊腳走回家去?」壁鐘指著十一點整。對於明日一大早還得上課的人而言,代表是理想的上床時間。小套房內四名人類,早有兩名掛掉了,只剩孫束雅還苦苦地與孫琳琳對峙。

  孫琳琳蹺著二郎腿,瞄了瞄小床上早已熟睡的外甥,以及掛在小床邊沿入睡的妹婿,心想今天的工作也該告一段落了。

  「好吧,我想姓錢的那個女人沒膽子上門找人。大哥又不讓我上門去揍人。呸!真沒趣。」撥了撥短髮,她踢了睡死的李舉韶一腳:「喂!我走了,好好保護我外甥,知道嗎?」

  「遵旨!」以一個大大的呵欠回應。

  待孫琳琳走後,小夫妻倆才無奈對視。十天來一直過著風聲鶴唳的生活,實在是無妄之災。

  被踢得神清氣爽之後,李舉韶為兒子拉好棉被,躺回床上之後卻一時無法入睡。將老婆拉過來一同躺著。

  「是時候了。」沒頭沒腦丟出這一句。

  她看他:「十一點了。」他們聊的是同一種語言表態嗎?

  「我知道。我是說用心理戰術讓錢思詩提心弔膽這麼些時日,也差不多了。我們必須約她出來談一談。」

  「她——其實什麼也來不及做,基本上也沒機會做。所以得到今天這種下場,似乎太嚴重了些。」十日來她漸漸覺得錢思詩很可憐。

  李舉韶抬起一根食指搖了搖:

  「只要心中存歹念的人,必然會遭報應,差別在報應來得早或晚而已。她運氣不錯,先遭報,代表以後不必上刀山、下油鍋。恭喜她。」口氣中可沒有太多真心。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那種可怕的想法。即使說是嫉妒我們平凡順利的生活,也不該衍生這種念頭,何況我們並不曾招惹過她。」她真的百思不解。

  他說:

  「所以說她是變態嘛。別人的不幸是她的快樂。」

  「她是不是在喜歡你?」她打量他。想挖出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李舉韶雙手高舉:

  「天地良心,我一個為養家操勞的男人,哪裡有機會散發魅力去讓人喜歡?或許她曾企圖接近我,但都沒成功呀。而且原因也不是愛我或什麼的。有些女人純粹是為了賣弄自己的魅力,所以勾引人。報上不也影射出她在某『伴遊中心』工作的事實?靠美色過日子的人不可能會愛上男人,甚至像我這種窮學生。」

  「亂講,社會新聞不乏小白臉靠酒女吃飯的消息呀!」

  他哈哈大笑:

  「她才二十歲,大把青春不怕揮霍,她哪須學那些遲暮的女人養小白臉抓青春尾巴?多的是男人仆倒她裙下,搞不好運氣好一點,遇到多金白馬將她打包回家,當她是聖女供著。要她養男人,至少再等二十年。」

  孫束雅微微抖了下:

  「如果世上這種人再多一點,我不敢帶小毓出門散步了啦。以後甚至會擔心他上學——」

  「別擔心,我們兒子福大命大。妳瞧,當初妳意外有孕,我們並沒有像電視中演的那樣,被家人活活打死或拆散什麼的,這小子福氣還不算大嗎?想想台灣每年有三十萬個胚胎被墮掉,而倖存的一枚比錄取高普考的機率更低上數倍。很幸運了啦。後來又因為兒子長得又漂亮又愛笑,深受家人喜愛,因此分攤掉三分之二育嬰的辛苦,讓我們可以過著輕鬆的日子。瞧,十天前小毓成了被綁架的目標,被抱走的卻是另一名小孩,然後陰錯陽差之下破獲了販嬰集團,一連串的事件下來,難道不能給妳某個聯想嗎?」愈想愈好笑。原本純粹只是想安慰妻子,到後來反而深覺自己兒子是個奇怪的小福星。

  孫束雅輕道:

  「是呀,有哪個嬰兒會遇到這麼多風波的?難道只因為他是沒被墮掉的那一個,所以我們必須遭人妒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們的兒子可能是我們家的福星。由每一對戀情失敗的情侶身上來看,搞不好倘若咱們沒有奉子結婚的話,妳會給那個什麼周志深的追走,而我也會與其他女人從往過密,然後一如其他人般的分手,各覓一片天。」瞧瞧這兩年來,有多少場景的發生雷同於小說中男女主角相遇的首景,可惜使君有婦的情況下,最佳女主角只好硬生生擠到配角龍套那邊去蹲著,而他老婆恐怕也瞞了許多事情不讓他知道,不脫情書追求那一類的事件。

  由近來與老婆一同上下學的情況來看,才轉學兩個月的妻子已然成了三流高中男生追求的校花而言,以前的盛況並不難猜出,絕對不會單單只有周向榮那隻蒼蠅而已。

  奇怪,他們的行情似乎太好了一點。

  「人生的路本來就很多方向,自己選擇了就不該後悔。何況他們那些站在門外的人,又哪裡知道我們日子中的甘苦?錢思詩一定不知道我們有時捉襟見肘的窘況;也不知道我們在面對新生兒的成長過程有過多少不適應的挫折,差點讓人放聲大哭;也不會知道當你辛苦工作,而我自己一人在家時,各自的疲累與寂寞。婚姻與小孩逼迫我們明明是青少年,卻不再能擁有青少年專屬的權利,必須立即成為一名成年人。日子不能說不辛苦的,但是相愛與互相體貼的心,讓一切有了報償。反正是不能回頭了,除了繼續相愛下去以外,我們又能如何?」

  李舉韶煞有其同感地點頭,搖頭晃腦道:

  「對呀!別看我們出門一副恩愛的樣子,她根本不知道妳的睡癖有多差,冬天時更糟,再多的棉被都會被妳捲走,並且一腳踢人下床,更可惡的是用腳泡牛奶,兒子餓了,妳知道,第二個動作便是踢我——」

  喲,開批鬥大會啦?!要清算是吧?可以!

  「是是是!別忘了列舉你糟糕的刷牙習慣;每天蹲馬桶一小時,不看完報紙絕不出來;遇到愛吃的東西一定先掃入自己口中,再以歉疚無辜的表情安慰別人節哀順變!哼!去年買生日禮物給我,內容物是一打保險套,還是從床頭摸來隨便包裝一下。不送還好一點,我又不是非要禮物不可,無聊男子!」

  一整晚,這對令錢思詩心生妒意而忍不住鋌而走險差點犯法的「恩愛夫妻」正上演著慘烈的揭瘡疤大會。其吵況一如全世界數十億夫妻那般。

  幸福夫妻?那可不!有道是平凡就是福嘛。平凡夫妻如斯,豈不幸福到天邊去了?!

  門裡門外,各自有其甘苦處。將別人看得太圓滿而怨恨自己不圓滿,才是生活本身最大的致命傷。

  可惜看不透的人畢竟是占世間絕大多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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