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閣上 > 席維亞 > 願嫁嚴夫 > |
六 |
|
望著閻央那眼眶已然泛紅的激動面容,男人面無表情,置於扶手的大掌卻悄悄握緊。 他還記得,藍天白雲下,好動的小男孩興奮揮舞手中的弓,結果劃傷後頭的叔父,鮮紅滲出的血,嚇得他哭了。叔父卻不以為意地拭去血跡,笑著安慰他,說這是他和他之間的小秘密。 他還記得,父母在他五歲時因病接連過世,叔父待他有如己出,甚至公正無私地推舉他成為當家。 然而,這五年來他所經歷的一切,足以將過往全數崩毀。 “我不記得了。”抹去腦海裡的畫面,他淡然應道。 閻央怔住,看著他,淚流了下來。“逍兒,你回來了,總算回來了!”他倏地哭喊,用力抱住他。“這些年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受了多少苦啊……” 這一喊,等於是確定了他的身分。廳上的人臉色大變,其中最震驚的,算是地位岌岌可危的閻逸。正主兒回來,當家的位置哪還輪得到他坐? 四周一片靜默,只有閻央的啜泣聲一下一下地響起,過了會兒,有人開口勸道:“閻老,這事不是兒戲,你要不要再琢磨琢磨?” 雖說一票人都是沒有影響力的家族支脈,但他們的生計全仰賴閻記維持,要是讓個來路不明的混混接手,他們說什麼也不服。 “他說的那件事只有我和閻逍知道,別人不可能假冒。”閻央抹去眼淚,大聲駁回,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用我的生命擔保,他是逍兒沒錯!” 走到廳外的朱履月正好聽到這句話,心口撲通撲通跳了起來。相公真的回來了?他沒死,他沒死……直至此時,慢了數拍的喜悅才緩緩填滿了心扉。 他變了嗎?是否還是像之前一樣溫柔?他忘了一切,在看到她時,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望向緊閉的門,想到和她拜堂成親的良人就在裡頭,既覺期待又帶點忐忑不安,惹得她的心一片慌亂。 領在前頭的徐士維也聽到了,他憤恨咬牙,表情顯得有些陰狠。回來又如何?一個失了憶的人,怕什麼?! “記住我說的。”他回頭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舉手在門上輕敲。“夫人帶到。”他稟報,將門推開。 朱履月心跳得更急了。鎮定點,她要給他一個笑顏,這是她當初應允過自己的,只是遲了五年……她深吸口氣,邁步踏進—— 大廳裡因門窗緊閉而有些光線不足,和室外的明亮形成落差,讓她一時間無法適應。她輕眨美眸,試著搜尋記憶中熟悉的身影,卻被坐于窗邊的男人攫住了視線。 不同于長輩們並坐連成一線,他獨自坐在那兒,像和他們對峙,魁梧精實的體格如山,散發著狂肆不羈的氣焰,即使身上穿著文人服飾,都無法緩和分毫,反而更加彰顯出他與文質溫和之間的難容與衝突。 仿彿意識到她在看他,銳利如鷹的目光朝她掃來。朱履月一驚,連忙斂回視線,微微窘紅了臉。她在做什麼?她該專注尋找她的夫君,怎能盯著一個陌生男人出神? “履月,你總算來了。”看到她,閻央喜道,趕緊起身帶她來到閻逍面前。“逍兒,這是你的妻子朱履月,你記得嗎?” 是……他?朱履月倒抽一口冷氣,檀口微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閻逍朝她睇去,看出她眼中的驚訝和惶然,唇畔揚起嘲諷的笑,眼神卻依然冷凜,用幾乎將人穿透的淩厲視線,毫不掩飾地、緩慢地將她從頭到腳來回打量。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記不太清楚她的模樣,直到現在再遇,那羞怯柔弱的形象,才又重回腦海。這無辜的神態,是否為真?他所遇到的事,是否與她有關? 那注視,像在審視,更像在淩遲。朱履月難以呼吸,只覺自己猶如被盯上的獵物,緊鎖在他的目光之下,無法逃開。 以前的他,也會直視著她,但眼神自然和善;而這人,卻是霸道強悍地望進她的心坎,不容抗拒。怎麼可能?他和記憶中卓爾俊雅的他完全不同! 閻逍的沉默下語,讓氣氛變得尷尬。見狀況陷入膠著,閻央趕緊出來打圓場。 “逍兒,這些年,履月一直待在閻家等著你回來,這份心真的很難得。她等了五年,皇天不負苦心人呐!”知道履月定是嚇呆了,閻央幫著侄媳說話。 當年,其他人都說她不祥,堅持下休書,他也是贊成休妻的意見,卻是因為不忍心看一個才十五歲的年輕姑娘,就這麼跟著賠上一生。天可憐見,逍兒終於回來了,這對年少夫妻總算可以團聚了。 “這些年來,閻逸不也一直住在這兒?”豈料,閻逍不但沒有欣慰頷首,反而沉聲笑了起來,黑眸裡卻一點笑意也無。 日前他回到京城,並未直接踏進閻記,而是蟄伏著,四處搜集消息。這期間,他聽了不少關於閻記的事,其中,也少不了關於她的事。叔嫂同住一宅,兩人年紀相當,一個芳心寂寞,一個至今未娶,之間的發展,是可以想見的。 那意有所指的隱喻,讓閻央臉色乍變。閻逍失憶,會知道這些事,定是從外頭聽來的,經過渲染的謠言還少得了嗎? “逍兒,你千萬別亂想。”他急忙解釋。“逸兒純粹是為了方便處理事務才會搬回主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那時兒子說要搬進主宅,他也覺得不妥,但想到履月一個弱女子怎麼掌管得了整個家,加上閻逸的再三保證,衡量之後,他只好答應。他以為,依閻逍的個性,應該不會被這無謂的小事困惑,沒想到,他卻真的想偏了。 |
虛閣上(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